第25章 CHAPTER.25(1 / 2)

百無一用是繾綣 簾重 13555 字 8個月前

比起她的同學大部分想進政府機關或從事新聞行業, 宋方霓在就業選擇上顧慮良多。以前對她來說,幾乎沒有哪條職業道路是絕對不可以的。

但是現在,她發現生命裡那種廣闊可能性的東西變薄了。

不輕鬆。真的不輕鬆。

她在畢業前投遞且拿到最好的一個offer, 是來自麥肯錫谘詢公司, 之後收到的也都是些谘詢公司。還有幾個大學同學決定創業,邀請她加入他們創業公司。

但權衡一下,宋方霓選擇入職之前實習的外企。

這家外企的名字在國內消費者的腦海裡屬於冷門, 卻是乳品食品行業的龍頭跨國企業,占全球乳品交易量的30%。她入職時的待遇和職位, 是她們那一屆畢業生裡的佼佼者。

但也是忙。她在餐飲部輪值時, 正值芝士奶蓋茶從台灣引入大陸, 幾家奶茶公司搶奪份額。團隊也要跟進區域原料研發,而僅僅是第一年的出差頻率, 就讓她成為航空公司的金卡會員。

忙碌, 是最好的解藥,至少把小情小愛都衝淡了。

宋方霓入職後很討外籍上司和同事們的喜歡, 她工作的時候,好像有個周密的機器留存在大腦,總是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在外企,市場部和營銷部總是鋒芒對針尖。兩部門有時候會組織聯合講座。宋方霓作為管培生, 還要頻繁地參加各種培訓。

培訓的休息時間,有幾個打扮時髦女生聚集在圓桌左右。

四周夠吵了。所以宋方霓光是坐在那裡, 沒有加入對話, 她安靜地用手肘壓著筆記本電腦,打開不鏽鋼保溫杯。基本上城市白領都有個保溫杯,裝著早上冰好的咖啡。

都市人的娛樂方式總是很多樣。攀岩徒步, 讀書會,學泥塑和繪畫,看話劇。

營銷部的一個實習生小佳就說追國內的地下樂隊,會請假參加各大音樂節。

小佳最癡迷的地下搖滾樂隊,叫“浪客白條”,主唱是一個經常歪著嘴哼唧的北方男人,外號叫“二猴子”,染著一頭慘綠色如水鬼般的長發,唱歌時愛嘶吼且大舌頭,愛在舞台上扭屁股。

小佳不遺餘力地向他人賣安利,公放了樂隊的歌,說這是他們最出圈的歌《百無一用是繾綣》。

午休的時候又聚在一起,小佳強迫大家看視頻,是采訪樂隊的短視頻。

搖搖晃晃的視頻裡,有人問主唱二猴子,知不知道天後張雪雪最近發了新專輯,主唱撇著嘴說商業歌手唱歌是真他媽難聽,隨後,話筒傳到貝斯手,再傳到鍵盤,傳到鼓手。

視頻放到最後,冷不丁的,有一個音色偏低,但有質感的男聲說:“……彆對我拍,我不太認識她”。

宋方霓手裡的保溫杯突然傾倒桌麵,裡麵的冰咖啡像未凝固的琥珀順著桌麵的紋理四處流淌。周圍的女生紛紛驚呼,站起來,生怕咖啡濺到自己套裝上。

宋方霓跑去衛生間,顫抖用自己的手機重看了剛才的視頻。

隻是一段無聊的短訪談,樂隊經紀人拍的。

鏡頭在幾個樂隊人員的臉上一晃而過,也都是模糊的,甚至沒有拍到最後男人的臉。實際上,在最後那個男人說完“不認識她”後,短短的拍攝結束了。

那音色低沉到可以消失在外麵衛生間的流水裡,音量調再高也聽不清。

但宋方霓絕對不會認錯,雖然,隻有五秒,他們曾經多次語音,他曾經親昵叫過自己“寶寶”……

這是梁恒波的聲音。

樂隊主唱的臉也是越看越眼熟,隨後她發現,這人自己認識,他是當初梁恒波帶她去聽過排練的樂隊主唱,梁恒波還用鑰匙砸過他。

宋方霓把視頻反複看了半個小時,回到家後,就在搜索框和LinkedIn打下他的名字。

梁恒波被本校保研,她記得他曾經說過要讀到博士,但他讀到研究生就不讀了。

梁恒波並沒有轉行搞樂隊,他目前入職一家互聯網公司,目前是什麼技術的首席代表、

能查到的公開信息,也就那麼多。

宋方霓快速在通訊錄裡搜索梁恒波母校畢業的人,想打聽梁恒波的信息,但準備發消息詢問那一刻,止住了。

工作兩年了,很多大學同學傳出婚訊,她今年五月份當了洛洛的伴娘。

有多渴望聽到梁恒波的消息,就有多害怕知道一些消息,比如,他可能已經結婚。

他在另一個城市,她在上海,加上各種事。經曆長久的無回應和絕望後,她早已經不再有和梁恒波複合的念頭,但是宋方霓很清楚,她寧願兩人斷聯,也沒有勇氣看到梁恒波和另一個女孩的婚紗照。因為,她會弱小到被這個信息所徹底地打垮。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梁恒波就是她心中的“怯”。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變成死纏爛打的人。但黃粱一夢那麼多年,自己依舊不懂愛也不懂放下。

宋方霓躺在出租屋裡的床上,把耳機戴到耳邊。

The Cure的主唱聲音悶悶的,像個永不得誌的受氣包。她緊閉著眼睛聽歌,直到後半夜心情平靜,隨後一字一字刪了短信內容。

那就是宋方霓最後一次主動去查梁恒波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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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是五年。

盛夏的上海綠植濟濟,每走一會就能遇到街邊的小公園,倔強地擠在商場和寫字樓當中。路邊灌木是紅葉石楠,用北方話說是非常皮實的植物。

宋方霓跟David在巨鹿路附近的一家精釀酒吧吃飯。

口味一般,但酒確實不錯。

來這家精釀酒吧是David的提議。

他是一個基金經理,還是一個上海本地人,特地強調來自盧灣,還拿出身份證上麵的數字證明自己的出生地。

然後他分給宋方霓一隻耳機,說這裡的氣氛很適合聽音樂。

宋方霓一聽前奏,就說U2樂隊,David稍微愣了下,又放了一段,宋方霓說嗯,Joy Division。

然後,她無障礙地說出了平克弗洛伊德,Kraftwerk和New order,甚至還說出了葬屍湖。

終於放到一段純音樂,宋方霓遲疑了,她搖搖頭。

那邊的 David 鬆了一口大氣。他擦了把汗,很從容地介紹,這是阪本龍一最近電影裡的配樂。

David 顯然非常好奇對宋方霓在音樂品味上的感興趣。說像她這樣的女人真的不多了,真洋氣。

宋方霓說:“謝謝。”

這其實是他們第一次約會。

剛落座,David就問她是不是工作女狂人,因為他比較喜歡和事業型女□□往。

宋方霓頭也不抬:“雖然我是,但被你冠上事業型女性這title太慘了,看起來就像很容易被割韭菜的樣子。”

David 趕緊恭維她:“因為你真的太漂亮了,比一般的事業型女性有更多的選擇。”

她挑了下眉。

接下來聊天,David 問她不工作的時候,除了聽歌,還喜歡做什麼。

宋方霓想了想:“就是聽歌和釣魚。”

David的臉色曖昧。

在網絡網用語滿天飛的年代,“釣魚”已經演化成不同含義,代表年輕女性同時約著好幾名男性,把他們當成“魚塘”。

宋方霓搖頭:“是薑太公釣魚的那種釣魚。我爸以前很喜歡釣魚,我在上海工作很忙,又沒時間發展新的愛好,索性就買了魚竿。以前最經常去長風公園和世紀公園,還加了他們的釣魚群。如果不是今晚和你見麵,我估計去釣魚,馬上台風就要來了,氣壓高,是夜釣的好時候。”

David呆呆地聽著這番話,又硬是沒插上一句。

他以為,把那些樂隊如數家珍的她,至少會說一些看電影畫畫養貓看書下廚旅遊這種文藝類型的愛好。最起碼,說點二次元的愛好。

宋方霓忍笑說:“我就是隨便聽聽搖滾,也並不怎麼喜歡音樂。”

David學著美國人很誇張地往椅背一靠,她越這樣說,他越不敢深聊。於是他又問她:“身為一個北京人,為什麼來上海工作。”

宋方霓答得乾脆:“事業。”

“哈哈哈你們土著賣套房子不就幾千萬了。”

David看著她,等著她回答。宋方霓卻開始很安靜地喝酒。

除了瘦,快三十歲的宋方霓和白秀的江浙滬小姑娘完全不同,她從不貼雙眼皮和假睫毛,指甲剪得也很短,頭發依舊是中長發,但發尾燙成了一點點優雅的羊毛卷。約會時穿著緊身針織衫和長裙,不卑不亢地一笑時特彆迷人。

她剛和自己的律師男友提了分手,正在進行新的約會。

David以為他倆有戲。

他開始灌她酒。

夜深了,David 結完賬,一出門後就扶著樹,在馬路邊的灌木叢裡大吐特吐。

他身後走出來的宋方霓依舊清醒。

她沒管爛醉的男人,抬腕看了下手表,直接叫了代駕走了。

宋方霓已經不是曾經的“老宋”了,她的下屬會謹慎地叫她宋姐,她的上司則叫她的英文名。她憑借收入在上海買了兩輛車,第一輛買的是奧迪A1,第二輛車挑的是路虎攬勝極光,都是特意定製的是乳綠色車漆,一點也不威風霸道,是在春天裡愜意清新的,帶點軟綿綿的奶油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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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David給宋方霓發來微信,說把基金經理喝倒那是什麼酒量。

宋方霓沒有搭理他。

工作之後,她陸陸續續地交了幾任男朋友,最長的足有兩年,隻是每次到了走向結婚前,就無疾而終。

宋方霓雖然沒結婚,但也沒有遇到都市大齡女青年找不到對象的困境,在她身邊,總有能力優秀且家世不錯的對象主動追求著她。

在其中,歐陽文可以說最為鍥而不舍的一個。

歐陽文這些年也閒散地交過幾個小女朋友,但越到後來,所有人都知道他真正等的女人是誰。

宋方霓卻已經不會為此感到愧疚、惱怒或不安。

職場極大地磨練了她的社交能力。

清高,不過是自我意識特彆強的方式,她感激著歐陽文在她家困難時候的相助,隻是,他們之間確實就沒發展為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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