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廣州的梁恒波看到艾力的投訴郵件,他的措施更嚴厲,除了讓裴琪離開,還直接提出之後的ipo業務一概不允許她參加。裴琪自己可能無所謂,但問題是,科訊是他們所服務的重量級企業客戶,她必須回去對律所和團隊有一個交代。
裴琪一宿沒睡,第二天清早急急地離開上海,找梁恒波求情。
之後,她再不情願,還是親自上門跟宋方霓道了歉。
宋方霓倒是老實地聽艾力的建議,認真對待補簽的婚後協議。
到了第二次會議,對方律師團隊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態度,隻是針對梁恒波公司股權和股份作出詳細規定,其他的一概沒提,就說女方那裡看著辦。
“沒提”和“看著辦”,代表什麼意思?
如果兩人離婚,宋方霓有權力分走他一半甚至更多的財產。對一個即將去美國上市的公司高管來說,這是有利且很偏向女方的財產協議。而這些,是艾力告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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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宋方霓和梁恒波視頻了半個小時。
“其實我讓艾力發郵件,最初隻是想警告裴琪一下,”宋方霓說,“她現在一定恨死你了吧。”
梁恒波糾正她:“她應該不會恨我,但是,她必然恨著你。”
宋方霓啼笑皆非。
但她笑完後一細想,覺得梁恒波內心真的門兒清。
搞不好,他們以後分開,裴琪肯定第一個衝到梁恒波麵前,說她早料到如此結局。彆看梁恒波一直是搞技術,對其他的事情心無旁騖。但是這不代表他不懂人心,純搞技術的也不可能這麼年輕,就碾壓他人進入科訊這個超級互聯網大廠的高管層。
混到這個身家的,哪有什麼純傻子。
宋方霓想到這裡,便說:“等離婚時,我絕對不會榨乾你的。你放心。”
梁恒波聞言一抬眼睛,麵無表情盯著她,好一會兒都一動不動,簡直就像畫麵卡幀。
很難形容他那一種目光,但宋方霓感覺就像上課開小差的學生,對上講台特意停下來的老師的死亡凝視一樣,極寒冷也莫名有點駭人。
她說:“開個玩笑。”
“說笑話,應該是讓被開玩笑的人覺得好笑的。”他的聲音,溫柔冷淡地跟念白似的立刻響起,“宋方霓,你不要把很多事情混為一談。我和裴琪的交情沒那麼深,說實在的,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她有點兒煩。而你也不要聽風就是雨,你說說我做錯什麼了,你上來就說要和我離婚?”
某個瞬間,宋方霓心裡突然有一種無限的酸軟和感慨。
她說:“好啦,我看過律師發的那堆list,你在福建和杭州都買了很大的一塊私人茶園?”
梁恒波回答:“不止,還有安徽的祁門縣。”
宋方霓嘖了聲:“你現在不聽搖滾,開始喝茶了嗎?”
他在屏幕那端挑了挑眉毛:“不錯。我現在不僅在精神上的需求很高,在生活裡也非常大手大腳。”
她說:“那你這麼土豪就給我承包一個魚塘吧。”
一開始梁恒波隻是微微一笑。直到他看到宋方霓在等著自己回複,他稍微驚訝地說:“沒問題。你去挑一個買吧,隻不過,你的魚塘得離著我的茶園近一點。”
宋方霓剛要感動,梁恒波就說:“這樣,你也能順便照料下我的茶園。老實說,那幾個茶園,我還一個都沒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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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給兩人目前的工作都造成不同程度的衝擊,尤其是梁恒波,幾乎是□□無術。
隻能每天視頻,仿佛又回到曾經遠距離戀愛時。
梁恒波很喜歡在視頻上看她的臉,她笑起來漂亮,而且說話到高興時,會在半空中揮舞著手指,從指間到頭發絲,都讓人忍不住格外注意到她。
梁恒波也很快意識到,宋方霓不再是曾經羞澀到顧左右而言他的女大學生,她現在是自信的,而且能自然而然地說出“每天都要想我”這樣的情話。
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
至少,他自己依舊羞於說出口。
梁恒波知道他可以對宋方霓說“我愛你”,但好像始終缺乏點勇氣去問,“你愛我嗎”。
這方麵,梁恒波還是像一個古板且拘謹男大學生,把表達感情和自我認同這件事掛鉤。隻有彆人先對他表白,以及他在很確認彆人不會厭煩自己後,才能夠緩慢地敞開心胸。
宋方霓卻說:“我就很喜歡你這一點啊,很有魅力。”
梁恒波感覺他的臉在她的注視中有點發燙,他垂下頭,玩了會筆,隨後輕說:“你的手好了沒有,好了後,就去買個魚塘吧。”
換成宋方霓不說話了。
每次他一感到害羞,就催她趕緊買魚塘,趕緊花他錢,跟一個冷靜無情的祥林嫂似的。但買魚塘要去實地考察的,她最近忙著搬家和工作,哪有時間看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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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梁恒波終於無聲無息地來了一次上海。
中午落地時告訴了宋方霓,但他下午四點多才忙完公務,梁恒波的作息一直很不規律,等待她的時候,就在辦公室裡盹著了。
宋方霓下班後匆匆地開車去找他,在園區門口被查了車證,還要登記,進入他們大樓,又被他上海這裡的助手鐵麵無私地攔下來。
“梁總還在睡。”
宋方霓心想,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和梁恒波之間的關係,也沒多說。
但助手隨後又說:“老板娘想喝點什麼茶?”
她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邊喝茶邊等著。
半個小時後,他就很快醒過來。
睡醒後的梁恒波仿佛更疲憊些,整個人的氣質依舊是柔和的,卻也有點距離感。他推開門,不出聲地望了她一眼,洗了把臉。
隨後他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也倒了杯熱茶,讓助手主動給宋方霓自我介紹一下,就讓他直接出去了。
剩下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宋方霓看著他深灰色的褲腳和下麵穿著的匡威帆布鞋,男人的骨節突出,是很清晰的瘦。
她抬起眼睛,正好對上梁恒波的視線,他便順勢抬起手,輕輕地拉住她,五指相扣。他的掌心有種乾淨的熱意。
……他們居然是夫妻了。
宋方霓想到這個,她內心還是有些微的震驚和不可置信感,卻也極甜,那股甜意在觸到他目光裡的笑意時,更是開始若有若無的泛濫,像已經愈合的傷口,軟軟撓著,卡在皮膚觸感之間。
原本以為,他至少會繼續擁抱一下自己。
但是梁恒波除了和她拉手,什麼都沒做,隔著幾天沒見,他重新變得有點拘謹甚至是冷淡,就隻是繼續垂眸喝著熱茶。
終於,梁恒波柔聲開口:“你的車,我讓人已經給你運過來了。過幾天應該會到。”
她點點頭。
他問:“挑好魚塘了嗎?”
宋方霓啞口無言。
梁恒波便解釋:“我真的剛睡醒,血糖還有點低,也不知道該問你點什麼。”
她便站起來:“那我們去吃晚飯,給你接個風。我請客。”
梁恒波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他放下茶杯,出乎意料地笑著往沙發上一靠:“真沒力氣走路了。寶寶,你背我過去。”
……請問,這是一個大男人該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