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霓介紹完了,其實也就做了九道菜。
“街邊的塵土太大了。”她說,“而且,現在菜有點涼了。你彆吃了。”
他說:“仔細品品,涼了也彆有另一種風味。”
梁恒波吃著,手突然被人握住。男人的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一下,他吃驚地看著宋方霓。她緊緊地抓著他。
四目相對,梁恒波終於放下筷子,他輕輕地攬過她,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好了,你知道自己現在快哭了嗎?”
路上有行人經過,或多或少,看了一眼街邊擺著的飯菜,這對男女,再經過他們身旁。男人寬慰地親吻著女人的額頭。
“老實說,上海的飯很難吃。”他感慨,“你平時都過著怎樣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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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恒波明天上午才回去。
兩人的關係在多年後重啟,宋方霓總是想把情侶之間的步驟做得慢點,以確定能把事情做得正確。但另一方麵,她想抓緊時間和梁恒波相處。
但另一個人顯然什麼負擔都沒有。
他在回家的路上按了手機,剛到家沒多久,樓下有閃送上門。
他買了一塑料袋的岡本。
宋方霓看著他自然而然的舉動,簡直吃驚,她說:“……你是沒有同理心嗎,我今晚給你做了那麼多飯,很累的。”
他卻譴責看著她:“沒有同理心的人是你,居然無法感知,我也有男人的正常需要。”
她麵紅耳赤。
梁恒波順理成章地住下。洗完澡後,直接躺上她的床。
宋方霓看著男人靠在床頭,順手還把隨身音響打開。音樂聲中,他低頭看手機郵件,就像在自己家一樣愜意。
躊躇了一下,她也去默默地洗澡,接著換好睡衣,躺在床的另一側。
原本還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提防著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但半個小時內,他們一句話沒說,梁恒波就安靜靠在床頭看著手機。
宋方霓也開始享受處於同一空間但互不打擾的時間。
快淩晨一點了,她迷迷糊糊準備沉入夢,梁恒波便起身將音樂關了,輕手輕腳地把窗簾拉起,再把台燈關了。
宋方霓感覺他在床的另一側躺下,睡了。他沒碰她。
淩晨時她醒來,房間裡縈繞著一股陌生香味,仔細一聞,是種男士香水的味道,帶著安逸與舒緩。
窗簾拉得很嚴,黑暗中,梁恒波正麵對著她睡覺,味道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
她伸出手,他下巴的皮膚是硬的,有新冒出來的青青胡須渣,他大概被驚擾了,不耐煩地轉身睡過去。
宋方霓摸到手機看了一眼,離他們睡下才兩個小時。她用額頭抵著他後背,再次睡過去。
再次睜眼的時候,她聽到旁邊的梁恒波躡手躡腳地起床,找拖鞋的聲音,隨後他去了浴室,水聲密集地流過。
宋方霓睜開眼睛,看著旁邊壓下來的枕頭。
她平常有早起去健身房的習慣,但是此刻,完全不想動。宋方霓拿起梁恒波擱在床頭的手機,看著上麵顯示的時間。
才五點多左右。
沒多時梁恒波走出來,已經穿好襯衫和褲子,正單手係著袖子上的扣子。宋方霓原本還裝睡,卻聽到梁恒波嘖了聲。
她以為他在找手機,就提醒:“在床頭櫃上。”
“嘖,你們甲方的睡姿都那麼奇葩嗎?”
原來,自己挪到他剛才的位置睡了。
梁恒波走到床邊,她正好睜開眼睛,他便緩緩地彎下腰,吻了她的額頭一下。
這一吻像把她靈魂定住了。
房間沒有開燈也沒有拉開窗簾,所以,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也就無法猜他在想什麼。幾秒之後,她說:“你要走了嗎?”
梁恒波沉默了一下,他的手往床頭伸,沒有拿手機,卻開始拆岡本的塑料外殼。
宋方霓陷入——如果她願意誠實的話,是對他的渴望裡,等他壓在自己身上,她的心被混亂情緒所填滿,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的呼吸聲。
她輕聲問:“你今天必須回北京嗎?”
他惡劣地一笑:“你猜。”
宋方霓承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悶悶震顫:“……我不知道啊。”
他”嗯“了聲。隨後,她感受他的唇緩慢地貼上自己的肩膀,每吻一個地方,他都會停下來問,“可以嗎”,從肩胛到耳畔,隨著時間的延長,他的聲音變得極近於無。
吻到最重的時候,梁恒波突然抱住她的腰,在她的輕呼聲中,把她深深地按到枕頭裡。
梁恒波緩慢地把她脖子下麵的枕頭抽走,另一隻手撐著床墊,兩人換成更舒服的姿勢。他的手指摸了摸她耳朵:“如果,我待會做得不好……”
她感覺自己全身的神經都像刺蝟樣豎起來,在等著他,便暗自深吸一口氣:“隨便你怎麼樣都可以。”
他默然了幾秒。
哪怕在黑暗中,她都能感覺梁恒波更緊地抵住她,他溫和地警告她:“宋方霓,在床上彆總是搭我話茬。”
宋方霓說:“我……”
“噓!”
話音落地,兩人同時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喘息——梁恒波的呼吸變粗,宋方霓是叫了一聲。
比起十幾歲時,親吻都帶著懵懂和羞澀,到了如今,有幾個瞬間,宋方霓覺得自己是一根短短的蠟燭,燃到了食髓處,火焰甜蜜地擴散開,卻依舊能在他掌心裡發出最後的熱與閃。
等一切都停止,暈眩也平息。
梁恒波摟緊她的腰肢,宋方霓感覺到他的頭發擦到自己臉上,過了會,突然就忍不住笑了。但因為脫力了,笑得時候就像歎氣。
梁恒波很敏感,他心裡一驚:“怎麼了?”
她沒說話,梁恒波卻低頭凝視她。隨後,他立刻坐起身把燈打開,原本的好心情突然之間就變得很差,他說:“你在笑什麼,告訴我。”
“我剛才有一瞬間很希望科訊倒閉,你能永遠在我身邊陪我。”
“……太不地道了。”雖然這麼說,梁恒波卻也沒有任何責怪的味道,反而,他的語氣重新柔和下來,“寶寶,你幾點上班?”
像是映襯他的話,宋方霓的手機鬨鐘又響了起來。
梁恒波按住她,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就說:“再過五分鐘。”
沒想到,梁恒波之後又按了“推遲一下”,手機響了,再按“推遲一下”。
宋方霓終於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上午九點多了。
她手機上已經湧來了三十多條未接來電,今天上午,她要作為讚助商去開一個會議。
宋方霓幾乎在一瞬間麵色蒼白,她直接就從他身上蹦起來,接著,兩眼發黑地扶穩旁邊的床頭。
梁恒波光著上身側靠在床上,不鹹不淡地揶揄她:“穿上褲子就走?”
宋方霓根本沒工夫跟他說話。
從大學實習,她從來都沒有在工作上遲到過,一次都沒有。
宋方霓嘴巴開始發乾,她撿起西裝套上,夾著高跟鞋,把漱口水和車鑰匙扔到包裡,飛奔出門外。
果不其然沒趕上會議。禍殃池魚,Micky作為她的助理被罵了。
宋方霓安慰了Micky後,剩下的大半天,完全沒理睬梁恒波發來的信息和電話。到了傍晚,宋方霓才從工作中騰出手聯係了梁恒波,他應該回北京了。
她克製著自己的低落。
但是梁恒波告訴她,自己目前還在上海,改成了明天早上七點的航班。
這也是他強行從工作裡擠出一天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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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飯,梁恒波趴在她家陽台上,看著她弄各種魚餌,因為這味道實在是很腥,昨晚就聞到了。
他蹲著查看的時候,頭發微微地垂在脖子上。
“我幫你剪頭發吧。”宋方霓自告奮勇地說。
梁恒波挑起眉,宋方霓卻提醒他,自己是理發師的女兒,手藝雖然生疏,但是削薄、剃頭等簡單的技法還是沒有忘的。而且,她曾經幫著鮑萍剪過日式劉海。
雖然持有懷疑,他還是被她按在椅子上。
宋方霓拿出剪刀:“我拿它剪過蚯蚓條,梁總多多擔待吧。”
梁恒波作勢要逃,被她柔軟的手扶著臉,不讓他動。
其實也沒有什麼難度,修短了頭發,稍微把後腦勺打薄。剪到前麵的劉海時,宋方霓用指尖輕輕地按著他的眉毛處。
男人的眉骨長得很好,有點混血的高度。他閉著眼睛,一種任君采擷的表情,卻有一種特彆沉靜穩定的氣質。
她忍不住吻上去,結果,毫不意外地吃到了一嘴碎發,咳嗽起來。
梁恒波睜開眼睛,他含笑著也幫她擦著嘴,宋方霓卻握住他的手,她情不自禁地說:“我愛你。”
這應該是重逢以來,她第一次的表白。然而,這一句告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望著她的眼睛,幾乎是不為所動地問:“是真的嗎?”
宋方霓怔了一下:“當然。”
沉默了下來。
梁恒波目光閃動,又沉吟了好一會,隨後,他柔聲說:“好吧,謝謝你。”
之後,梁恒波舉起她隨手放在旁邊的粉餅盒,用那金光燦爛的盒子上麵附帶的小鏡子,仔細地看了一下她修剪的結果。
他說:“長度還是有點長,再把頭發給我剪短點,好嗎?”
宋方霓回過神,點點頭。
這一次,她很專心地剪著他頭發,再也沒有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