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怪!”
宋方霓要搶他手機,卻怎麼都奪不到。
梁恒波說:“你彆騷擾我辦公。”
她氣得說:“好吧,你留著好了。對了,我後天也不回來吃飯。”
他說:“嗯?有事?”
“忘了後天是什麼日子嗎?”宋方霓問、
後天是什麼日子?情人節,七夕節,她的生日?交往領證結婚的周年?
宋方霓看著梁恒波明顯在腦海裡搜索的表情,她笑了。
“幾天前就跟你說過了,鄭敏要移民去澳洲了,我們高中同學給她舉辦了送彆宴。”
梁恒波點點頭,他平淡地說:“你想讓我陪你一起去嗎?”
“……如果你想去的話,我肯定歡迎。”
宋方霓詫異地看著他,梁恒波早就已經把她介紹給他的上司和同事,他的朋友,他的親人。但是,梁恒波卻不怎麼願意見她的朋友,因為,他感覺這是一種社交壓力。
她好奇地問:“是你的心理醫生建議的嗎?這是一種新型治療方法嗎?那我真的要好好謝謝小風。”
梁恒波卻不快地說:“謝她乾什麼?她什麼都沒說,是我主動願意跟你去的。”
宋方霓走出門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高中同學聚會,那就代表,歐陽文可能也會來。
她心裡有一種溫柔的酸澀感,他怎麼還是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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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當宋方霓帶著梁恒波出現,她能感覺到,高中的每個同學都在看著他們,視線審視地壓在她臉上。
宋方霓在她的婚禮上,隻邀請了鄭敏,平時也不愛發朋友圈,因此,其他人都在好奇,她沒有選擇歐陽文這個金龜婿,最終,又會和誰在一起。
就像同學會裡的白月光和朱砂紅,總要一決死戰似的。
梁恒波依舊是穿著一身灰色休閒西裝和白色的運動鞋,整個人還是很瘦,脖頸的肌膚處於放鬆與緊張的中間狀態,修長的手指上除了宋方霓給他買的男戒,也就隻有一塊表。
他剛出門前,並不是這一身隨性的打扮。實際上,梁恒波穿了一身平時根本不怎麼穿的Dior西裝。
但宋方霓幫他打著打著領帶,就開始用手指沿著他胸膛起伏而滑動,梁恒波莫名其妙地被撩撥起來。
這一次,他邊撞她邊不停地抬起手腕看表:“快快快趕緊的。”
好不容易完事,梁恒波重新穿起西裝,但是,西裝褲和襯衫都已經皺了,他準備再熨一下,結果,宋方霓又攬著他的脖頸,顫抖地吻他。
梁恒波無計可施又無可奈何,他壓著笑:“待會兒還要去你的同學會。寶寶,差不多也就夠了。還來?等會兒你要遲到的,真的還再來一次?”
然後,他們就直接遲到了。
因為時間緊,梁恒波依舊穿著平時穿習慣的休閒服裝,是他平時的樣子。
梁恒波和他們滿桌的同學們打過招呼,也就沒再主動說話,一直低頭看著手機。
宋方霓瞥了一眼,科訊董事會的私聊群正說什麼行什麼行的定價雲雲,他飛快地瀏覽,皺著眉頭,心情不是很愉快的樣子,隨後,感覺到她正趴在自己胳膊上。
“壓到我的手了。”他沒抬頭地提醒,“沒法看手機了。”
宋方霓卻不挪開:“什麼?”
梁恒波抿抿嘴,他終於注視著她眼睛,極低聲說:“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鬼主意,我沒弄死你算很好了。”
宋方霓的臉紅了,坐直身體,立刻從他身邊逃走。
為了能讓他在同學會上更放鬆,她真的連美人計都使出來了。
在以前,她不是愛秀恩愛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結婚後,依舊是如膠似漆。宋方霓甚至產生一點後怕,他們這樣子要是分了,該有多少人看笑話?
鄭敏隨後在角落裡拉住她,說自己技術移民去澳洲的各種手續,而且,她現在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
宋方霓在為她感到欣然的同時,卻也擔憂地問:“懷孕出國,會不會很辛苦。你老公怎麼說?他留在國內,不去澳洲照顧你。”
鄭敏仿佛冷笑了一聲:“哼,他的樂趣可是很多。”
這一對高中時孟不離焦的好朋友,曾經,鄭敏是性格更為嬌憨的那一位,但是,她好像嫁了一個風流的醫生同行丈夫,整個人的性格迅速改變。
相反,宋方霓在結婚後鬆弛了很多。
突然,席間傳來歡笑和掌聲,原來是歐陽文來了。
他真的來了,還是那個老樣子,華貴的西裝,戴著極名貴的限量表。隻不過,他身邊帶來一個人高馬大的外國模特。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除了,宋方霓和鄭敏。
她倆還在聊天,宋方霓越聽鄭敏的婚姻狀態,越覺得心驚,這時候,梁恒波朝著她們走過來。
鄭敏努努嘴:“彆說我了,你家屬來查崗了。”
看著宋方霓微紅的臉。鄭敏便也笑了。旁邊的梁恒波不知道她們笑什麼,他抿了一下嘴,跟鄭敏點點頭。
“一路順風。”他溫和地說,“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們在國內幫忙的地方,都可以跟方霓講。聽你說,你以前也幫過她不少。”
宋方霓正克製自己,不去挽住梁恒波的手臂,她跟著點頭。
鄭敏笑說:“老宋以後可是我娃的乾媽,她逃不了的。”再接著歎口氣。“你倆俊男美女的居然要丁克,真是可惜。不過,丁克也好,我發現有了孩子,做什麼事都麻煩。”
宋方霓無聲地捏了捏她的手。
歐陽文這時候正向他們的位置看來,鄭敏稍微皺了一下眉,體貼地說:“你倆都看完我這個主角,現在就撤吧。我本來孕吐得厲害,看到你倆在眼前秀恩愛,更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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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從同學會回來,天還沒有黑。
今天的天氣很好,能遠遠地看到西邊的層巒。她冷不丁地提議,他們去附近的北海公園逛逛。
梁恒波是推了一下午的工作,正好沒什麼事,欣然作陪。
因為是工作日,又臨近傍晚閉園,去的時候,遊客並不多。
北海公園近年才開放了濠濮澗,畫舫齋,靜心齋和闡福寺和小時候去的完全不同。
他們租了一艘船。
夕陽裡的北海,中央的瓊島白塔,日日夜夜堆疊起來的情緒就像浪,平凡著普通人的喜樂,堅持著普通的感情。
船停到湖水中央。
兩人都靜靜地,沒說話。
過了會船身微晃,是梁恒波站起來,他坐到了她這一邊。
宋方霓任他抱住她,隨口說:“待會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吧。”
梁恒波稍微愣了下。
“我看你在席間一直玩手機,沒怎麼吃東西。”她說,“抱歉啊寶寶,我應該單獨約鄭敏出來,早知道,我就不答應來了。”
梁恒波不語。
他今天其實跟著前來,是有一點擔心歐陽文。
但是,那一點焦慮,在臨出門前,對著鏡子的兩場緊張歡愛裡,好像消失了。
他們像兩株最緊密的植物,交疊著,綿延著。在最後的時候,宋方霓無意識地把她手指伸進他頭發裡,揪緊他,他也轉過頭,在靜室裡一分分地吻她。
他想,她應該是快樂的。而且,他知道,她是愛自己的。
舟在水中飄,宋方霓把手浸在溫暖的湖水裡,輕輕地碰一下,再縮回來。輕輕地碰一下,再縮回來。
她出神地看著湖底纏繞不清的水草,心想鄭敏一個人大著肚子在澳洲怎麼辦,又想,這種人工湖裡應該有白條,真想釣魚。思緒轉了很多,都是在為彆人的煩惱而煩惱。
也許,她現在是真正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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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夕陽還剩下最後一抹光輝的時候,他們的小舟靠了岸。
這是北海公園最後的遊客。
在湖邊靠岸的地方,水裡沉浸著一個被人扔掉的大風車。
那種小時候在春節廟會時候玩的,會迎風吹動的兒童玩具,七彩的塑料板,靜靜地躺在岸邊泥土裡,半浸著湖水處。宋方霓順口說:“不知道誰扔的。”
梁恒波連看都沒看,拉著她的手往前走,但沒拉動。
宋方霓盯著那個大風車:“想把它撿起來。”
梁恒波被她拽著,走到岸邊,宋方霓讓他站著不動,隨後一隻手拉著他,身子探出去,一隻手小心地伸長,彎腰去撿水裡的那個大風車。
岸邊有點滑,她叮囑他不準放開。
她慢慢地彎下腰,手指間在半空中伸長,終於觸到了大風車的杆子。”
她附身把大風車撿起來,隨後發現,上麵迎風旋轉的塑料頭,無力地垂落下來。
原來,是一個壞了的大風車,怪不得被人丟棄。是個垃圾罷了。
宋方霓腳下一滑,立刻失去重心,就往湖裡跌去。幸好,有人從胳膊下麵撐住她。
“抓住我的手。”梁恒波驚魂未定,稍微皺眉,“我把你拉上來。”
“……抓緊了麼。”梁恒波說。
“抓緊。”他重複。
“讓你抓緊我。”他說。
“……寶寶,你又想什麼?”他無奈地說。
她的手卻還是鬆鬆地握住他,宋方霓看著他的表情在夕陽下變成溫柔的橘紅色,曾經青澀感的胸膛和肩膀線條,也已經是成年男人的模樣。
世間才俊何其之多,梁恒波卻不會有。江河湖海一望無際,她卻隻寧願身心都停留在此刻。
梁恒波等了會,他抿抿嘴,覺得自己夫人又在玩鬨,便直接一用力,把她抱了過來。
等兩人重新平安地站到路邊,他說:“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宋方霓卻把頭貼在他胸脯上,用力地擁抱住他。
《左傳·昭公二十五年》:“繾綣從公,無通外內。”
杜預注:“繾綣,不離散也。”
繾綣除了代表情意,還有一層冷門的意思,代表著“不離散”,
百無一用是繾綣,在世間全部的繾綣消失前,波光和霓虹,早就已經身處其中。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