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2 / 2)

阿正陳皮臉,有點黑,不大帥,是個不怎麼說話但辦事很牢靠的小夥子,蘇瓷倒對他沒任何意見,隻不過由於皮相吸睛原因,她原本沒注意他,她看中的是一個叫大銘的帥小夥,眼睛大,皮膚白,嘴角還有梨渦,還愛笑,看起來特彆養眼。

可惜楊延宗沒把大銘給她,而是回手一點,點了阿正。

蘇瓷:……行吧,阿正也挺好的。

反正就是辦事牢靠有效率,也挺棒的。

阿正從廊下來,今天有雨,不過入夏的雨和春天不同,痛痛快快嘩啦大半個時辰就停了,簷角庭院濕漉漉,陽光出來了,天空還掛了倒淡淡的彩虹。

蘇瓷把那盆可憐的山茶放在院角,還特地往裡藏了藏,以免她親娘來看她時發現了,便聽見腳步聲,阿正推開院門快步上廊:“夫人,顏姨娘來了,赤足徒步,正奔至營區外,夫人我們可要攔截她?”

攔截啊?

蘇瓷摸了摸下巴,也沒什麼意外的,昨晚楊延宗就給她說過了,她這不就是在這等著呢。

顏姨娘想硬闖的話,其實不大可能,譬如現在蘇瓷發話的話,她馬上就會消失。

隻不過吧,蘇瓷想了想:“算了,彆了,讓她進來吧。”

彆攔了,雖說攔也能攔住,但顏氏姐妹平時來往頻繁,今天攔了顏氏過兩天也就知道了,沒什麼意義,反而到時還得加一重解釋。

所以彆攔,讓她來吧。

就連楊延宗也沒說攔,隻讓她盯著,可見也是知道的。

阿正應了一聲,出去了。

蘇瓷放下花盆拍拍手,行吧,看來今天有一出大戲了。

……

當顏氏的婆子闖過前院拍東大跨院的門,急聲說夫人請大少奶奶過去的時候,後院已經鬨過一場了。

楊重嬰出門了,今天是月初,是他出門去營區核對賬目的日子,這幾天都不在家,楊延宗也不在家。

顏氏又驚又急,身邊的顏姨娘跑掉了兩隻繡花鞋,雪白的襪子和裙擺泥濘一片,腳跑出血了,渾身被大雨澆了一個透,兩頰打腫嘴角流血,雙眼腫得像一對大桃子,拽住胞妹的手,急得跪下來了,連哭帶求:“妹妹,妹妹,你讓外甥抬抬手,彆生世子的氣的,放他一馬吧嗚嗚,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不能死了啊,那是要了我的命了!……”

“姐,姐姐,你先起來啊!”

顏氏心亂如麻,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啊!姐姐怎麼會說大郎對世子下毒手,這是怎麼回事?!

她急得不行,趕緊打發人出門找楊延宗,又急聲:“快,快去叫延信兄弟和蘇氏來,快啊!”

也被嚇了一大跳的婆子趕緊往前麵跑,和守院親兵解釋後急忙擂東大跨院的門,又叫跟出來的丫鬟去找楊延信楊延貞。

楊延信出門了,楊延貞今天休沐在家,蘇瓷到的時候,楊延貞已經被顏氏和顏姨娘夾雜得滿頭大汗,有顏姨娘在有些事情也不好說太明白,他隻好反反複複說:“不管咱大哥的事,才沒有,對世子是卷進通敵叛國案去了,他截獲北戎人手裡的一千五百兩官銀,偷渡過程中人贓並獲的!”

顏姨娘“咚”一聲直接撲倒在地,這還是她第一次確切知道季堰的罪名,當場天旋地轉,往地上一倒,嚇得顏氏趕緊俯身扶她,顏姨娘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鐵青鐵青,“……姐,姐要救他!”

說著直接厥了過去,一度似乎連呼吸都探不到了,好歹按死死按住人中才還緩過來,顏氏心膽俱裂,一疊聲叫婆子叫大夫,又抱著顏姨娘急聲讓收拾院子,她已經知道顏姨娘內攆出六王府了,看樣子似乎還想讓她留下來住。

看得蘇瓷眼花繚亂,最後一句她心裡臥槽,這不大好吧?

不過不用她發言,這個時候,楊延宗終於回來了。

這個男人一身紮袖緊身蒼色麒麟紋長袍,逆著光,從大門緩步而入。

顏姨娘一見了他,就猶如見到了救命的稻草,被按人中按得半昏半醒的狀態瞬間如同打了雞血般,掙紮從婆子懷抱站起,衝過去跪下,聲聲泣血:“大郎,大郎,世子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姨母給你磕頭了,你饒他,你饒了他!看在往日他對你的關照上,你饒他一回吧!!”

“關照?”

楊延宗忍不住笑了笑,顏姨娘怕是不知道世子以前是怎麼一而再的“關照”他的吧?

楊延宗居高臨下,淡淡對顏姨娘:“姨母怕是不知,我與世子疏遠已久,當時並不知此事,而此事已呈於禦前,非一般人能左右的。”

顏姨娘愣愣的,什麼,禦前?半晌,她呆呆,顫聲:“那,那如果定罪,世子會如何啊?”

“按律,通敵叛國者,當夷三族。”

但宗室肯定不合最後一條的,老皇帝當然想一舉滅了六王府,但成不成功另說。

隻不過,季堰本人,斬首是跑不掉的了。

當然,也不用旁人斬了,六王已經親自動了手,這是楊延宗收到的最新消息,他道:“隻是不待審判了,今早有消息稱,六王昨夜大義滅親後於今早當朝請罪了。”

淡淡的聲線,似乎帶著點歎息,仿佛在天邊飄來,每個字拆開顏姨娘都認識,但拚湊在一起,那意識卻似乎聽不懂。

五雷轟頂,她頂門一熱,當場暈死過去。

顏氏尖叫一聲。

她剛跑出去前院叫親兵叫大夫的,連蘇瓷在場,三兒子在場,她都慌亂得忘記使喚了。

一回來,剛好見這個情景,大駭,衝過來一把接住她姐姐,一試幸好還有呼吸,趕緊叫婆子抬進屋裡,隔壁院子正收拾著亂哄哄,她直接讓人把顏姨娘抬進她屋。

她哭著,剛才那一下真嚇死她了,顏氏驚懼交加,使勁錘楊延宗,“你和你姨母說什麼了,有話怎不能緩緩說,你這是想要她的命嗎?!”

這是她世上僅剩的娘家唯一血親啊,姐妹相依為命多時,他又不是不知道!!

顏氏急忙說:“你姨母先在家養著,這事你先彆管,你趕緊救救你世子表哥啊!!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實話說,顏氏這人吧,從小流離失所,雖說官宦千金出身,但逃亡比養尊處優的日子還長,讀書不多,素質也不高,她的表現經常和素養貴婦差彆挺大的,道理有時也說不通,但楊延宗兄弟還是很願意遷就自己的親娘的。

可這一回,顏氏卻撞鐵板了。

“沒救了。”

楊延宗淡淡一句,顏氏一愣,半晌抬頭,楊延宗一字一句告訴她,“季堰沒救了。”

他俯身:“娘,你知道嗎?季堰為了保住史氏兄弟,三番幾次於置我於死地!!”

“你往烏川走那一趟,爹差點死了,也全是這裡頭的緣故。”

楊延宗淡淡道:“季堰在追搜北戎私盜的銀車中生了貪婪之心,欲私自瞞下,被季鄴告密,人贓並獲。”

“我事前並不知。”

“彆說救不了,就算能救,我也不會救,娘你知道嗎?”

楊延宗垂眸看他的母親:“還有,雙方誤會太深,姨母並不能留在家中,我讓人送她回六王府。”

楊延宗這一瞬露崢嶸。

他向來對家裡人都是很溫和的,楊延宗血腥一麵從來沒有對過家裡人展露過。

尤其顏氏,她不涉外事,就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大兒子。

說及前事,楊延宗神色淡淡,眼神一瞬淩厲,眉宇氣勢陡然而生,他手上留過太多人命,北戎的,戰場的,朝中敵人的,細作的,種種對手的,這一瞬間乍露的氣勢哪怕未曾全麵,那血腥氣和淩厲氣勢已經讓人心驚膽戰。

顏氏駭了一下。

心肝栗然一悚,寒氣直竄後腦,讓她一瞬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而全程目睹這一幕的蘇瓷也不禁再度感慨,嘖,就說吧,這個男人從來都不是真溫和的人,他劃下了底線,在他底線內,他願意容忍的人,怎麼都好。但有一個,誰也不能試圖越過他定下的底線,就連顏氏也不例外。

他是不可能讓顏姨娘這個有可能演變成潛水.炸.彈的人物留在家中的,開什麼玩笑呢?

他是個規則製定者。

他寬容,那是他願意寬容,倘若他不願意,他馬上就能讓你見識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蘇瓷心裡嘖了一下,就一點都不意外。

哪怕最近楊延宗表現得多麼的溫和,她也沒忘楊大佬的大白鯊本質。

當然,楊延宗對他娘還是很寬容的,察覺顏氏的驚駭,他斂了斂,很快就外露的氣勢斂起,那種血腥駭然的感覺就散了,他俯身扶住母親,和她說道理:“世子如今這般的罪名,留在咱們家裡總是有些不合適的,你說是嗎娘?”

顏氏總算緩過來了,但方才心驚膽顫的感覺仍在,她有些訥訥,但顏氏對顏姨娘感情還是很深的,姐妹年幼遭遇抄家夤夜外逃,當年她年紀小,是她姐姐一路拉著她的手跌跌撞撞走出來的,後來又落入人販子手中,姐妹倆逃到一半被發現追上,最後是她姐姐犧牲自己把她推上船,讓她逃出生天,自己卻被逮回去。

不然顏氏後來也不能幸運嫁給楊重嬰。

而顏姨娘卻被輾轉賣了多次,賣進六王府府中。

或許顏氏姐妹在彆人眼中有各種缺點,但姐妹情卻是真的,真正的相依為命。

顏氏急了,顧不上那點驚悸,趕緊拉著楊延宗的手,“彆人不管你姨母,難道你也不管她嗎?你娘母家死絕了,就剩這麼一點血親了,你難道連口飯都不給她吃嗎?!”

楊延宗拍了拍他母親的背,想了想,最後說:“那將她安排在南郊莊子住,可好?”

這算得上一個折中的辦法,再多,那就不可能了,最後,顏氏還是答應了。

之後散場,顏氏急忙接了大夫進屋看顏姨娘,楊延宗吩咐幾句,楊延貞便去了,他立在大廳片刻,轉身離去。

蘇瓷順勢跟著他出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

這人男人走得很快,步伐有些急,跨過後宅大門踏上前院的青石板,卻突然停下來。

他突然站住,蘇瓷正奇怪,楊延宗卻回過身來。

陽光下,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奇怪看著他。

她發飾變了,但一雙眼睛卻從未變過。

不對,其實她發飾也沒變對,一雙嬌俏的纂兒,從來都不是標準的婦人發式。

楊延宗盯了她半晌,忽這般道:

“我不喜歡彆人敷衍我。”

在他的認知裡,婦人該是天然就愛著她的丈夫,以她丈夫和家庭為中心的。

婦人進門,冠以夫姓。

夫為妻綱。

天下自來如此。

但這一回,兩人的腦電波卻沒接上。

蘇瓷:“……”

幾個意思?

她莫名其妙,大哥你這是在說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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