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瓷還來不及回答。
楊延宗霍轉身走了。
見她一臉懵逼,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楊延宗心裡湧起一股怒意,但餘光瞥見一院子值守的親兵和侯在他外書房門前等待的心腹部下,最終強自按捺下來,掉頭走了。
他大步上廊,一腳踹開書房大門,馬鞭往書案上一甩,強自壓抑的結果就是越發拱火。
他真的想不明白,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她總是這麼與眾不同離經叛道。
表麵遵從,什麼都好說,但實際骨子裡確是個最不馴主意最正的。
婦人身份,少女心態,成不成親對她來說好像並無區彆。
他甚至懷疑,要是他出了點什麼事,有需要的話,估計她也能很快改嫁,小日子同樣會過得一樣很歡快。
就不能深想,一深想假設,簡直氣得兩肋生疼肺都要炸了。
楊延宗一腳踹在書桌腿上,“哐當”一聲悶響,整張厚實沉重的楠木大書案被他生生踹離半米,邊緣的筆筒和幾本醫術劈裡啪啦掉了一地。
成親好幾個月,蘇瓷經常出出入入,這書房不知不覺多了許多她的痕跡,醫術、靠枕、腰枕、塗鴉紙和其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書案左右,入目零星點點都有。
楊延宗看得一陣憋氣,一轉身出了書案所在左次間,在明堂上首落座,冷冷道:“進來。”
等待外頭的部下:“……”
明明剛才進門前心情還挺不錯的,這是怎麼了?難道老夫人太難搞?
什麼原因,外人就不可考了,反正在一整天的冷空氣籠罩之下,大家語速飛快,效率奇高,一天把兩天的活全都乾完了。
一直都深夜,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要務都處理完畢之後,楊延宗才擲下筆杆,揉了揉眉心。
……
而這個時候,蘇瓷已經睡下了。
沒辦法,三更快過了,之前她叫阿正去問了問,楊延宗還忙著,她也察覺他似乎不知為啥有點生氣了,她莫名其妙,但也不妨礙她打算哄上一哄。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不過為了和諧的生活,嘴巴甜點哄一哄很有必要,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不過蘇瓷這囫圇哄哄糊弄過去的想法最終還是沒能實行,阿正說楊延宗忙,她等了半個時辰他還沒回房,於是她親自去瞅瞅,他確實挺忙的,外書房還不斷有人進出。
既然是忙正事,蘇瓷肯定不會去打擾啦,媳婦工作時間找上門在如今可並不是件多有麵子的事情。
於是心大的蘇瓷愉快決定,先睡覺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舟車勞頓這麼長時間,她也挺累的,沒必要就不熬夜了,她精力沒楊大佬那麼充沛啊,亥時不到,就眼皮子打架困得不行了。
蘇瓷沾枕則睡,呼呼到天色大亮,楊延宗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楊延宗已經出門了。
她琢磨了一下,顏氏那事兒算完了,那她也不用整天待在家裡了吧?
於是愉快收拾一下,出門上班去了,楊延宗那茬子事她覺得不是啥大事,等他得空回家再問唄,現在據說外頭挺忙的,沉銀那事掀開朝堂上鬨得沸反盈天。
然後這麼一等,就先等到顏氏病倒了。
……
蘇瓷接到家人報訊,趕緊趕回楊家,才進後宅,就嗅到一股濃濃的苦湯藥味。
這回顏氏還真不是裝的,真病了。
她匆匆叫人請了大夫,把顏姨娘救醒過來,六王府那邊直接把顏姨娘的私人物品都打包扔過來了,來人是六王妃的婆子,就直接扔在楊家大門口,氣得顏氏破口大罵,之後顏姨娘養了兩天,顏氏親自套車送了她去南郊彆莊休養,又待了一天才回來,回來之後就病倒了。
顏氏先是震驚,之後又被楊延宗駭了一下,那種駭然雖當時壓下了,但心神到底受了些影響,之後又見顏姨娘慘狀,世子被六王親手誅殺的並當朝請罪的確切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顏姨娘哭得暈死幾次,顏氏也是心神俱傷,甭管她性格為人怎麼樣,和顏姨娘相依為命多年姐妹情卻是真的,這回先驚後悲又焦灼心疲體倦,期間還因為顏姨娘和楊重嬰吵了幾架,回來就病倒了。
顏氏躺在穿上,頭上包著藥巾,臉色蠟黃泛著潮紅,想起她命運坎坷的可憐姐姐她仍要落淚,偏楊延宗發過話,她又不能把姐姐留在家中休養,一宿沒睡著,一想顏姨娘就心口疼得慌。
婆子端著剛煎好的藥送進來,蘇瓷趕緊接過來,婆子趕緊去攙扶顏氏半坐起身,新來的丫鬟有些手忙腳亂,經提醒才找到靠枕連忙放到顏氏身後墊著。
蘇瓷用調羹翻藥汁,晾了會兒估計差不多了,舀起一勺送到顏氏嘴邊。
顏氏勉強喝了,她蹙著眉,臉色很不好看,人不舒服的時候真的不想看到不喜歡的人了,見到蘇瓷她心口更加堵,加上蘇瓷其實不大會喂藥,才喝一口,她就說:“不用你,蘇氏出去,彆杵在我跟前了。”
行吧,你說啥就是啥,剛巧其實她也不是很愛伺候人給人喂藥。
蘇瓷抬了抬眉,從善如流,將藥碗交給婆子,然後就出去。
顏氏這次真的病得挺重的,不到中午,楊延宗就飛馬趕回來了。
一進門,見親娘這個樣子,眉頭緊蹙歎了口氣,趕緊上前接過藥碗,把剩下的那半碗藥一勺一勺喂了顏氏。
“娘,你感覺可好些了?”
楊延宗把藥碗遞給身後的楊嚴貞,俯身扶顏氏,抽去靠枕,想扶她躺下,顏氏卻擺手,她半坐著舒服一些,躺著更難受。
兄弟仨坐在床邊,見顏氏服藥後精神還可,於是溫聲寬慰了許久。
顏氏勉強擠出一抹笑:“娘沒事,就是這幾天累了些。”
“那您就好好休養吧。”
楊延宗點頭,他沒有鬆口讓顏姨娘住進家裡,但卻溫言道:“等你好了,才好去看望姨母,那莊子背山臨湖,是個調養的好地方。”
他不甚在意顏姨娘,但他在意他親娘,因此讓安置顏姨娘的莊子還是挺不錯的。
顏氏勉強笑笑。
“家裡的人多了,事兒也多,你快些好起來,也正好忙活。”楊家三兄弟知道母親喜歡想什麼,因此楊延宗這般說道,他話罷,楊延貞回頭看了看,“咦,我爹呢?”
他在外頭看見嫂子,卻沒看見父親,是出門了嗎?
婆子在旁忙答:“老爺今早來看過,剛回去的。”
顏氏一聽這個,立馬精神了幾分,有點咬牙切齒的樣子,一錘心口:“彆提你爹了!那個老不修!!”
她氣得要死,好不容易因為去年那場變故把屋裡那些鶯鶯燕燕的通房攆了乾淨,這回一放回伺候的丫鬟侍女,楊重嬰沒多久就把院裡兩丫頭收房了,還是在這幾天顏氏操心顏姨娘事情的期間。
她傷心難過,送姐姐照顧姐姐,又駭又悲,想再試圖和楊重嬰商量一下能不能把顏姨娘留在家中,她不敢和大兒子說,就想曲線救國讓楊父和楊延宗提,誰料剛出口,就被楊重嬰噴了一個狗血淋頭。
她又氣又惱,第二天去送姐姐,待了一日才回來,家裡終於安靜了,誰料她還顧不上傷心感懷,就得得訊前幾天楊重嬰把他院子和花園的兩個生得周正的丫鬟都收房了,後者調進他院裡侍候筆墨。
前幾天楊重嬰就打發小廝過來說了這事,但婆子哪裡敢說,壓了好幾天,實在壓不住了,才吞吞吐吐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