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援兵終於來了!
彭老大一行極擅偽裝潛行,他們在北地經營數十年又有各色各樣的掩飾身份,和普通人早已融為一體難以分辨,楊延宗季元昊幾經艱難搜索排查,才最終成功鎖定了彭老大一行的。
在蘇瓷設法逃生的時候,她不知道,其實楊延宗已親自帶人追到了土廟的附近。
但他們卻不敢妄動,因為蘇瓷和任氏還在彭老大等人的手裡,一旦逼近被對方察覺,己方下風還好,一旦對方感覺不好,人質很容易就會有生命危險的。
投鼠忌器,束手束腳,楊延宗心下焦灼,卻輕易不敢輕動。
一行人疾追半宿,隱伏在土廟大約百丈的土坡長草後,觀察片刻,季元昊想了又想,最終還是說:“要不等明天,他們進城之後再動手。”
再往前走,就是馮川,四城三十六鄉,人煙稠密鎮甸密布,荒野基本沒有了,在鎮甸的客店裡動手,且第二批人手趕到也會更充裕,可絕對比這荒郊一眼望見四野保險多也安全多了。
——這個保險和安全,當然是對於人質而言的。
楊延宗沉默,他當然明白這樣最好,可他內心並不想等,多留一天,就得多吃一天的苦頭,都到這裡了,按兵不動更讓人心焦難耐。
“再等等。”
他聲音嘶啞了不少,連日奔波少歇少眠的緣故,季元昊點點頭,沒有意見,反正他們是不可能回去的了,哪怕再疲乏,現在也根本不可能休息得下去。
然就在季元昊偏頭要吩咐前方鎮甸的準備安排,不想卻有意外情況發生了。
他們聽見馬蹄聲。
遝遝遝十數匹快馬疾奔向那半塌土廟,剛下下車不久的彭老大等人瞬間湧出。
雙方似在談話,並且談話過程相當緊繃,楊延宗霍地站起:“不能再等了!”
這波突然冒出來的蒙臉人,從下馬動作到站立身姿明顯能看出是頂級高手,他們不知道和彭老大等人說什麼,也許在談判,這談判內容甚至有可能就是蘇瓷任氏二人的歸屬。
他們沒法賭!
楊延宗季元昊驀站起,當機立斷,“上!”
……
黑魆魆的原野,冷笑對峙和刷刷的拔刀聲中,為首的黑衣蒙麵人卻突然偏了偏頭,他似乎聽到了土廟後方有點不同尋常的動靜,冷笑:“倘若我是你,就會遣個人去後麵瞧瞧。”
彭老大心一突,立馬回頭,身後幾人立即掉頭鑽進帳縵後。
半晌,驚叫:“不好了,那倆娘們又跑了!”
同時還有急急跳窗追去的的聲音。
艸!
彭老大等人大吃一驚,立馬又掉頭七八個人,急追而去!
那黑衣蒙麵人正待勾唇譏笑,不料這時,有風起,呼呼的冷風灌進四處漏風的破土廟,火堆紅星揚起嗶嗶剝剝,可突然之間,他卻突兀感覺到原野不遠出現了一種青草踏葉急掠而過的聲動!
他無端端感覺一絲殺氣。
這種頂階高手之間的互相感應,對血腥和殺氣敏銳對極點的嗅覺,蒙麵首領陡然一悚,“誰!!!”
他厲喝一聲,“錚”一聲長劍出鞘!
楊延宗旋風般疾衝而入,利眼一掃,橫劍一記掃,懸掛在土廟的破土布旋即分開兩截,露出後麵倒地的屍首!
一場激戰旋即開啟!!!
那原本和彭老大劍拔弩張的蒙臉人們,卻在楊延宗季元昊一行出現的瞬間,與前者合成一股,楊延宗長劍一震,與那個襲來的黑衣首領交擊,兩人驟分驟合,那火堆刹那被掃了個七零八落。
阿康第一時間就著楊延宗短暫掃開的路徑率人疾衝進了後頭,可找了一遍,卻根本找不到蘇瓷和任氏,反而地上屍首倒伏一具,後窗空蕩蕩的,衝上去一看,還看見十數名在黑夜裡往原野急追的背影。
其中最後幾個,已掉頭往這邊衝來,將阿康幾人截住!
阿康急呼:“不好了!夫人她們已經往東邊遁去了,他們有追兵!!!”
楊延宗厲喝一聲:“趕緊分兵追!快!!!”
率先衝進土廟的楊延宗季元昊等人被激戰纏住,他利眼一掃,掃向隊伍的尾巴,跟在最後的人還沒陷入纏鬥圈,聞聲立即往後殺開急退!
其中包括蘇燕、楊延貞,還有阿照,但阿照被一名蒙麵人和北戎人死死纏住,一時無法脫身。
蘇燕,楊延貞一掙脫膠著的戰局,火速往東邊追去!
還有季承檀,他身手一般,墜在最後,反而是完全沒有陷入戰局的,聞言立即拔腿往蘇燕的方向追去。
蘇燕和楊延貞輕功很好,二人很快就追到河邊,追上了那幾個正在緊急尋船的北戎人,後者驟然回頭,兩邊瞬間纏鬥在了一起。
“船,快找船,阿瓷她們上船到水上去了!”
蘇燕嗅到血腥味,一時大急,嘶聲大喊,她揮出一劍,卻被那北戎人擋住,一時竟脫不開身。
她恨得要死,但也隻得和楊延貞先把這幾個北戎人解決掉再說。
反倒是季承檀,他一看就是個文弱書生的樣子,輕功不怎麼樣,跑了一路已有點氣喘,北戎人都沒把他放在眼裡,蘇燕楊延貞極難纏,他們全神貫注對付這兩人,他反而成了漏網之魚。
季承檀一個連爬帶滾攀起,往長草蘆葦中奔去,可他跑了數百米,沿途根本沒發現第二艘船,不知是被北戎人放跑了,還是本來沒有的,他最後咬緊牙關順著水流方向沿岸往前飛跑!
……
再說蘇瓷她們那邊。
她被任氏抱上了船,任氏使勁吃奶之力撐著岸邊一推,小船晃悠悠蕩了出去,最終被有些急的河水夾裹著急速往下湧去。
蘇瓷趕緊躺平,她讓任氏幫忙把她的頭和腳墊起來。
任氏連忙把外衣脫下,外裙也扯下來,慌忙疊了幾下幫她墊好。
船身之前被匕首刺穿的那個洞眼在汩汩冒水,任氏趕緊用手堵住,之後又撕布條連按帶塞總算堵住了。
她身上的刀傷不淺,人一邊動還在一邊嘩嘩流血,蘇瓷趕緊教她捆紮上肢和包紮止血。
任氏依言匆匆處理好自己身上的傷口,流血速度很快就見緩了,但她更擔心的是蘇瓷:“那你呢,你怎麼辦?還要做什麼嗎?!”
這風聲蕭蕭的,一條連槳都沒有的孤舟在大河麵上飄著,要怎麼辦啊?怎麼辦?!
蘇瓷搖了搖頭:“暫時就這樣了。”
能做的都做了,這刀可不能拔的,她估摸了一下傷口位置,沒記什麼重要臟器,這樣硬撐的話估計能撐個小半天吧。
她心裡吐槽,他喵的,不會在這裡狗帶吧?
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
居然要在這小陰溝裡翻船了?
好吧,這其實也不是小陰溝,用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感覺合適點。
蘇瓷十分阿q,吐槽完了,她想了想,告訴任氏:“咱們要是能儘快和楊延宗他們彙合的話,那就有人能救了。”
她十分慶幸自己沒有敝帚自珍,有關外科手術她帶過好幾個人,當初在皋邊時由於有條件,她還演示解釋過腹部手術,有兩個人學得挺好的,甚至上手實操過不損重要臟器的腹腔手術。
都是楊延宗手下的人,如無意外,他應該有帶著張辛他們來吧?
好歹現在還有點盼頭啊,雖然渺茫。
“哦哦,那我們趕緊回去吧!”
任氏握住蘇瓷的手,拚命點頭,她是個溫柔但堅強的女人,但此刻忍不住一邊點頭一邊掉眼淚,隻顧囫圇應著,也不管她一個無武力又負傷的女人怎麼把蘇瓷弄進城裡去。
隻任氏很快就顧不上和蘇瓷說話了,因為水聲聽著不大對,在前方一下子增大了,嘩嘩的異常急促,任氏一驚,趕緊抬頭,月光下,卻見前方大概七八十丈的位置竟是個亂石灘!
怪岩自河底聳立而起,流水瞬間變亂,急速狹窄嘩嘩泛著白色浪花,而更糟糕的是,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亂石灘的前一段河流明顯出現不少大大小小的圓形波紋,是暗湧!
底下不知什麼情況,但明顯出現了暗湧旋渦!
任氏冷汗都出來,她趕緊趴在船舷上,使勁用手劃水!她雙手並用,大冷的天渾身熱汗淋漓,生存的渴望在這一刻爆發,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她終於堪堪趕在小舟飄到暗湧位置前,將小舟勉強靠近岸邊。
在距離岸邊沙灘還有五六米的樣子,任氏直接跳下水,幸運是踩到底了,她使勁拖著小舟,連撲帶爬衝往岸邊。
她劇烈喘著,肺像火燒一樣疼痛,她死死巴著船實在沒力氣再拖了,緩了緩,正打算再接再厲,誰知這時,卻聽見嘩嘩水流聲,有人遊泳!她一驚踮腳一看,卻看見一雙手,奮力一紮,扣住小舟另一邊的船舷。
對方冒頭,是個北戎人,竟是跳水一路遊下來的!
任氏悲呼一聲,對方抽出匕首衝她撲來,她翻身一撲撿起沙灘邊緣的一條黑柴,拚命地打:“去死吧,你快去死吧!”
那個北戎人遊泳追了一路,也是力竭,竟被一時暴起的任氏當頭一敲,鮮血噴出,他慘叫一聲捂住眼睛!
原來任氏黑柴的凸起剛好戳進他眼睛了!
鮮血立即染紅了河水,兩人死命糾纏,任氏拚命打著,這時候,季承檀終於趕到了!
他沿著河岸一路往下遊狂奔,跑了不知不久跌了不知多少個跤,驟然一轉彎,他看見他嫂子被一個北戎人持匕撲過去,目眥儘裂,立即往河麵一跳,“嘭”一聲,奮力往對岸遊過去!
他好歹還是趕上了,一抽匕首使勁往那個北戎人背心一插,一下到底!
後者僵住,被季承檀掀翻進水。
任氏半躺在沙灘和水裡,一臉的鮮血,不知是她的還是那個北戎人了,她沙啞大喊:“二弟,二弟!快去救蘇二妹妹啊!!”
原來任氏和北記戎人纏鬥間,肯定沒法扣住小舟,兩人一掙動猛一撞小舟,小舟瞬間被撞了出去。
直直衝向那暗湧和亂石灘!
蘇瓷臥槽一聲,她趕緊要撐著坐起,可沒等她抬起上半身,就感覺身下的小舟在不規則的急促顫動,不好了,到暗湧區域了,她立馬停住抬頭的動作,屏住呼吸。
好在幸運的是,小舟雖好幾次擦著暗湧邊緣,差一點就被卷進去了,但最終沒有,最後居然就這麼磕磕絆絆的渡過了那幾十米。
季承檀急忙抬頭的時候,那小舟已經飄過暗湧區,幸運沒有被卷進水底,卻失速往亂石灘衝去!
任氏喊的時候,是根本沒想到其他,她也忘了暗湧,季承檀看見了,但他不顧一切,猛地一個跳紮進水裡,拚命往小舟追去!
任氏失聲。
這時候,誰知水中那北戎人卻掙紮起來了,原來黑魆魆的,季承檀那一匕首沒紮中他心臟,他沒死透,心臟冰冷片刻後掙紮站起來,背心嘩嘩流著鮮血,他馬上要死了,此人眼球充血,眼神卻帶著一種野獸般他就算死也要多拖一個的狂戾!
這也是個意誌極堅的人,否則也不會毫不猶豫下水潛泳追趕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