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荷進來的時候, 杜雲停已經抱著他那一盒子珍藏蹬掉鞋上了床。
他頭也埋在被子裡,將被子頂的高高的, 像一座小山丘。山丘裡頭亮著手機的燈,有一個杜雲停,還有無數個照片上的顧先生。
蘇荷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在床頭坐下,細白的手隔著厚厚的被褥, 摸了摸兒子的頭。
“……媽?”
她兒子把腦袋鑽了出來,望著她。
“有事?”
蘇荷將他一縷飛起來了的額發扒拉回去, 淡淡說:“受委屈了?”
她當真是個美人。直到此時近距離地看她, 7777才知道杜慫慫的這張臉究竟是從何而來——那真是隻挑好的地方長。眉眼俱豔,偏偏說話清清冷冷的, 有股顧先生的範兒,和杜雲停這種一張嘴就讓人想揍他的全然不同, 很容易能讓人生出征服欲。
杜雲停說:“沒——誰有那本事欺負我。”
他撒謊向來不打腹稿,況且這個謊撒了也遠不止一兩次。
蘇荷的眼睛望著他, 母子兩人的眼是一模一樣的鳳眼,眼波流轉時漂亮的很。她沒有再向下追問, 隻站起身來, 說:“我給你端了粥。”
廚房雖然說是整改, 可甚至沒一個人想起再給沒吃半口飯的杜雲停送點吃的。
杜雲停說:“謝謝媽。”
他從蘇荷手裡頭把碗接過來, 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粥, 旁邊還配著個白煮蛋,不太像是保姆的水準。杜雲停抬眼看看蘇荷,又有些想笑。
這麼多年, 他媽還是隻會做這個。
門被打開又關上,他慢慢把這一碗粥都吃完了。他剝開那蛋殼,裡頭的蛋黃有點乾,杜雲停動了幾下喉嚨才勉強咽下去。
7777:【就吃這個?】
【這有什麼,】杜雲停不以為然,【我以前吃過好久。她也不會做彆的。】
7777不吭聲了,半天才說:【你不生氣?】
哪有這樣的父母,連孩子究竟喜歡吃什麼也不記得。更何況這是生身父母,並不是杜林這種養父。
杜雲停搖搖頭。
【沒什麼氣好生的。】
他其實半點都不怨蘇荷。
蘇荷是疼他的,隻是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疼一個人。
【我媽她啊,從小就被寵慣了。】
小時候有外公把她當心肝寶貝,長大了為了愛情離家出走,又遇到了杜雲停的爸,更是沒讓她受過一點委屈。十指不沾陽春水,衣服也沒洗過一件,隔壁家老奶奶每一次瞧見他爸出來晾衣服,都相當看不慣。
你又上班,又乾家務,你媳婦乾嘛?就在家擺著好看?
杜雲停他爸就笑笑,隻說:“她乾不慣,還是我來。”
這一來,就來了好幾年,一直到他意外身亡。
直到他不在了,蘇荷才頭一回踏進廚房。過了半個多月,她才學會給杜雲停燉粥喝。
【真沒辦法,】杜雲停說,【她一個人,養不大我。】
所以他也不覺得自己受的這些叫委屈。他小的時候,杜父跟他說過很多次,你就是家裡的小小男子漢了,要保護媽媽,給她遮風擋雨——
隻是他那時實在太小了,他還撐不起來這個雨棚。蘇荷也撐不起來,於是她找了個人,幫著撐。孤兒寡母,不過是想在流言和世道之間找條路活下去。
而且,杜林這個便宜爹也還行,起碼還顧及點麵子。
7777氣哼哼的,說:【哪兒行?】
它看慣慫慫被顧先生當個寶捧著了,這會兒瞧見有人忽視他就莫名心裡頭來氣,憤憤道:【你看他那樣!一看就不像是個好父親!還有你媽媽,也是,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好母親……】
杜雲停沉默片刻,忽然說:【二十八。】
7777還以為他要反駁,【怎麼了?怎麼了?我說的不對??】
【不是,】杜慫慫說,【二十八,你太情真意切了——我現在有點理解,你為什麼不想當我兒子了。】
【……?】
杜慫慫終於把心裡頭出現已久的疑問吐出來了。
【二十八,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想當我爸?】
7777:【……】
7777憤然下線,並發誓,它下一次再心疼杜慫慫,它就出現數據故障!全部!全部故障!!!
翌日是個晴天。
保姆上來敲門叫了杜雲停幾次,杜雲停不耐煩,乾脆找7777兌了雙耳塞帶上了,一翻身繼續睡。見他死活不起,保姆也沒轍,隻自己嘟囔了兩句,心不甘情不願下樓去了。
杜雲停在床上翻了好幾個滾,睡衣邊角卷起一點來,露出柔軟的白肚皮。
底下杜林心裡頭也存著不滿,可經過昨天晚上那一通鬨,偏偏又不好說什麼,隻耐著性子等。等繼子姍姍來遲,踩著拖鞋打著哈欠下樓,杜林隻看一眼他這模樣,頓時蹙起了眉。
像什麼樣子!
睡袍挺寬鬆,他遮蓋的也不嚴實,頭毛散亂,穠麗的眉眼在額發底下依然醒目的很,就好像強行注入你眼睛中的豔色。
那下擺底下兩截小腿,細細白白,腳踝也生的玲瓏。毛拖鞋不好好穿,偏偏要把腳跟踩下去,顯得腳隻有手掌那麼大。
依照杜林他們這一輩的眼光來看,沒半點陽剛之氣——從那張臉,到這身材,這姿勢,都讓人不滿意。
他忍著氣,吩咐:“待會兒吃完飯,和我去顧家一趟。”
杜雲停腳底打滑,差點兒從樓梯上絆下去。他握緊了扶手,咽了口唾沫。
“……去顧家?”
去乾什麼?
“當然去道歉!”杜林說,恨鐵不成鋼,“你看你那天喝醉了,乾的都是什麼事——怎麼能不去和顧黎道歉?顧黎那人,不是好得罪的,你收拾齊整點,去了彆亂說話!”
杜慫慫又咽了口唾沫,小腿肚子有點兒發軟。他絕望地哀嚎了一聲,與7777說:【他為什麼要提醒我?】
他本來都快強迫著自己忘了!
7777:【……這你忘不了的。】
杜慫慫目光堅定,說:【可以的。】他給自己催眠,【我那天喝多了,喝到斷片——】
7777戳穿他,【你半滴酒都沒沾。】
杜慫慫怒斥:【瞎說!】
他就是喝多了!
對,他喝多了,喝的不知道誰是誰了……他不認識顧先生,他怎麼會認識顧先生呢……那天就純粹是酒後失誤……
7777:【……這你也就能騙騙自己。】
鬼信呢。
杜雲停抹了把臉,很絕望。
早知道這樣,他絕對不會在回來的時候興奮到抱著男人親一口……
就很後悔,非常後悔。
杜慫慫還沒有準備好。
他沉默了會兒,乾巴巴說:“那我上去換件衣服吧?”
杜林瞧了一眼他鬆垮垮的睡袍,眉頭一蹙,表示了默許。杜雲停三兩步躥回樓上去,打開衣櫃,沒找衣服,反倒把裡頭的床單扯出來了,麻利地剪開,開始搓長條。
7777:【……?】
7777:【你乾嘛?】
【跑路啊!】杜慫慫說,把倆床單連一起了,從窗戶裡放下去試了試長度,【差不多,就這就行。】
7777:【……跑什麼?】
【你沒聽他剛說的?】杜雲停心有餘悸,【要去顧家道歉!】
這還不跑?這不跑還等什麼時候?
7777:【……】
它簡直恨鐵不成鋼,【你的勇氣呢,你當時湊上去就親的那股子豪邁呢?】
杜慫慫動作一頓,聲音沉痛,【所以我現在不是正在付出代價嘛。】
他就說,不慫果然是沒好事的。
係統被他的慫驚呆了,半晌不言,杜雲停趁這時候已經飛快把床單拴桌腿上了,像乾過很多次的樣子,熟練地把另一頭係自己腰上,沿著外頭管道蹭蹭下去。他落在修剪的乾淨整潔的草坪上,隨即邁開腿,溜之大吉。
7777不出聲了,看樣子是被宿主的騷操作氣死了。
那頭的杜林等了好一會兒,始終沒等到繼子從樓上下來。他耐著性子又在那兒坐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喊人,“上樓去,看看雲停乾什麼呢。”
這麼長時間,重新做件衣服都該夠了。
傭人答應一聲,正要上樓,卻瞧見門口修剪花枝的另一個傭人匆匆跑進來了。
“先生,”他說,“門口有客人來——”
來的人是顧黎。
杜林把他迎進來,吩咐人將上好的茶葉拿出來,又滿麵堆笑與顧黎寒暄:“不知道顧少來,本該帶犬子上門賠罪……”
男人像是在聽,又像是沒聽。他眉骨生的略高,眼窩又深,不苟言笑時極有威嚴感,好茶被放在那兒,一下也沒碰,杜林有些心驚,生怕觸了男人黴頭,卻聽見男人開了口,淡淡道:“貴家公子呢?”
杜林忙答:“還在國外呢,也就這兩天就該回來了。”
顧黎眉心微微一蹙,眉頭上那顆淺淺淡淡的小痣跟著一動。
他手指在茶台上輕叩,“我說的是貴家二少。”
杜林方才反應過來,這說的是杜雲停。他心頭砰砰一跳,知道這怕是上門算賬來了,難免心急,“顧少,犬子那天酒後失德——”
男人眼皮一壓,也不知道這話到底聽進去沒。杜林就不敢再解釋,隻道:“犬子還在樓上。”
顧黎旋即站起身。杜林揣摩其意,倒像是要親自上樓去看看。
他並不想帶顧黎去,就杜雲停那德性,也不是能見得了人的,行動間透著一股小家子的局促氣——偏偏這會兒男人顯然是不容拒絕的意思,杜林隻好硬著頭皮,沿著樓梯把人往上帶,“這邊就是犬子的房間……”
房門在關著,敲了幾下也沒人開。杜林眉頭皺的更深,喊傭人:“拿鑰匙來!”
鑰匙擰了半天,終於把門打開了。杜林一把將房門推開,沒瞧見繼子的身影,倒瞧見了一扇大大打開的窗戶。雪白的窗簾被從外吹入的風灌的鼓脹,一下下翩飛著,他們走進去再看,隻看見一條床單係起的繩子,順著窗戶垂下去。
人?早不見蹤影了。
杜林:“……”
杜林還是頭一次見這種把戲,往窗台前一撲,又氣又急。
這小兔崽子,居然還和他玩畏罪潛逃的這一招!
他簡直不敢回頭去看顧黎的神情,隻咬著牙,勉強說:“犬子不懂事……”
身邊男人沒回答。半晌後,忽的輕輕一笑。
杜林聽見這一聲笑,不由得一懵。他還當顧黎是被氣糊塗了,平日裡從來沒個笑臉的人,這會兒居然能被杜雲停氣的笑出來——這得是多生氣!
他道:“顧少……”
顧黎一麵笑,一麵搖了搖頭。
“還是這樣。”
這聲音裡頭明顯含著些親近的意味,杜林更懵,怔怔地瞅著他,瞧見男人轉了身,道:“走吧。”
杜林:“?”
杜林:“……???”
就這麼就走了?那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懂了。
杜雲停跑出去後,才意識到自己並沒什麼地方能去。
他不想找那些朋友,就隻怔怔在這彆墅區裡打轉,緩過神來,才發現他仍下意識朝著他最熟悉、最安心的地方來了。那一處角落就緊挨著顧家的彆墅,相當隱蔽,藏在樹叢的後頭,尋常人一般不會到這麵來。
杜雲停怔了片刻,終於抬起腳,朝著這一處走去。
他縮進角落裡,折疊起膝蓋,把自己完全藏進牆投下來的陰影裡。
隻有這一處是靜的。
他聽見頂上樹葉搖動的沙沙響,有光被搖碎了,漏了滿地。他踩著一塊光斑,手輕輕叩著牆。
牆那一麵,就是顧家的院子。
杜雲停說:【這兒真是一點也沒變啊。】
他走了這麼多世界,原本以為,這一處應當已然變了許多了。
7777:【畢竟,這是現實。】
杜雲停嗯了聲,聲音也輕輕的,【對,——這是現實。】
7777:【你好像一直不想承認這一點。】
杜慫慫半天沒有回答。他穠麗的眉眼垂著,好像是在盯著虛空之中的某一點,他抱著自己膝蓋,慢慢說:【二十八?】
係統說:【怎麼?】
【二十八,】慫慫輕聲說,【我好像,比以前更害怕了。】
他已經看過了很多次那張臉。看著那張臉親他、擁抱他,看顧先生愛他——
要是現實中的顧先生不喜歡他呢?
要是現實中的顧先生,根本不在乎他呢?
他其實不怎麼敢想,也不想去見。當初那限定的二十分鐘帶給他的勇氣,這會兒已經蒸發了個乾淨,剩下的更多是難以掩飾的擔憂。
要是……
他盯著自己的腳尖。
【二十八,我還能回去嗎?】
7777不答反問:【你還想回去嗎?】
杜雲停說不出。興許是想,興許是不想,他的心情連他自己也不懂。
他怔怔地在這兒坐了好一會兒,忽然在視野之中,看見了一雙穿著黑皮鞋的腳。
杜雲停一愣。
他再抬起眼,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雙眼睛輪廓有些深,眉骨很高,在眉骨上頭,有一顆輕輕淺淺的小痣。
杜雲停的嘴唇動了動,說:“……顧先生?”
男人朝他伸出一隻手,手心向上,平展著,是一個典型的、不容拒絕的姿勢。
杜雲停很茫然地看了一會兒,隨即從兜裡摸出手機,放男人手上了。
顧黎:“……”
7777:“……”
臥槽,這是乾什麼?
“你打吧,”杜慫慫蔫頭蔫腦地說,“我保證不錄像,肯定不報警……”
顧先生嘴唇猛地一動,似是要笑,又似是氣,伸手揪著他後領,拎雞崽子一樣將他從牆角拎出來。杜雲停哎哎地叫著,垂頭喪氣的,閉著眼,倒有點視死如歸的架勢。
“睜眼。”
杜慫慫不睜,還小聲和他商量,“彆打臉成嗎?”
顧先生不容拒絕道:“睜。”
杜雲停還不睜,他並不想睜開眼瞧見男人厭惡或反感的神色,因此把眼睛閉的死緊——他怕自己萬一真看見了,便真受不住了,杜雲停遠沒之前那樣強的承受能力。他被男人捧在手心上過了這麼多世,自覺已被養成了一朵嬌花,愈發沒那個膽子。
7777直歎氣,杜慫慫緊閉著眼,聽見男人聲音淡淡,聽起來還有些古怪,“知道錯了?”
杜慫慫說:“錯了,知道錯了——顧先生,我不該親你——”
他這話說的忐忑,顛三倒四的,“我當時隻是太激動……”
男人沉默半晌,問他:“不是真心?”
青年猛然閉了嘴。他無法違心說出“不是真心”這話,眼睫顫了顫,愈發緊地合上眼皮。
麵前人沒了動靜,杜雲停聽著,隻當他是在想什麼法子教訓自己,鐵定是要挨打的。顧黎不是什麼好脾氣,自己突如其來的強吻定然惹怒了他,隻怕他把自己當做了變態,之後都會離自己遠遠的——
他越想越有些莫名的鼻酸,又是委屈又是氣,牙關收緊了點。
卻忽然聽見男人輕輕歎了一口氣。
杜雲停一愣。
顧先生歎氣了?
……因為我?
男人聲音低低的,含了些說不出的柔情,問他:“就這麼怕?”
“……”
旋即,有什麼東西覆了上來,很柔軟。那溫度有些涼,輕柔地覆蓋在他的嘴唇上,杜雲停猛然驚詫地睜開眼,瞥見一顆湊近了的痣——那痣在他的眼前晃著,清清淡淡的。
他瞪著眼,骨頭卻不爭氣地軟下來。男人把他抵在了牆上,不由分說啃著他,杜雲停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塊肉骨頭,要被他整個兒嚼碎了吞吃下腹。
他被這樣的狠勁兒弄得有些怕了,甚至感覺到了擺上了貨架的可樂瓶。在他少年時期的庇護所裡,他的庇護人將他壓在牆上,長腿彆進他腿間,二話不說把他親了個痛快。
這場景經常出現,不過都是在杜雲停夢裡。他如墜雲間,幾乎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自己睡著了的一個春-夢。
他隻能在稍微分開時,下意識喃喃:“顧先生……”
這個稱呼讓男人一頓,緊接著猛然將頭埋在了他的頸窩中。
“你不知道,”男人咬著牙,聲音簡直像是從唇縫裡頭擠出來的,“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這一句如同轟雷,一下子在杜雲停耳邊上炸開了。他茫然地大睜著眼,下意識去看男人的神色,顧先生卻將手覆蓋在他眼瞼上,隨即埋首在他頸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再敢跑一個試試。”
他話音沉沉,分明是威脅的,卻又像含了無儘的柔情蜜意。
杜雲停不敢跑了,他被男人攬著,心裡頭仍然撲通狂跳。他不可置信地對著7777喊:【二十八!】
係統說:【怎麼?】
【二十八,你看見沒?】杜慫慫鬼哭狼嚎,【你看顧先生抱我!】
他實在難以掩飾心中震驚,叫道:【他還親我!】
太可怕了,顧先生為什麼親我???
7777:【……我沒瞎。】
看得一清二楚呢。
杜慫慫仍然無法理解,【可是為什麼——】
臥槽,顧先生為什麼一副和他很熟的架勢?
7777:【……你猜?】
杜慫慫慢慢地咽了口唾沫。他逐漸意識到了一個一直不敢去想的猜測,為此聲音都弱氣了幾分,小聲說:【不會吧?】
係統沒吭聲。
【哈哈哈哈肯定不是的,】杜慫慫強行自我安慰,【怎麼會呢?肯定不是一個顧先生,哈哈哈哈……】
係統仍然不吭聲,隻憐憫地望著他。宿主的笑聲一點點小下去了,最終滿目絕望地說:【臥槽……】
臥槽臥槽臥槽,他可是在任務世界裡麵興了不少風作了不少浪的啊!
要是這些都記得……他在顧先生心裡頭的形象,得變成個什麼樣子?
浪裡嬌-娃??
7777慢吞吞說:【我有勸過你收斂點的。】
基本上每世界都勸,隻是你不聽。
杜慫慫:【……】
悲傷那麼大。
他很悲哀地說:【顧先生會不會嫌棄我,不和我談生意了?】
“不會。”
杜雲停還沒反應過來,說:【你怎麼知道——】
7777簡直想撬開宿主腦子,看看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麼。它歎了口氣,不得不提醒還在給自己挖坑的宿主,【我沒說話。】
杜雲停:【???】
杜雲停:【……】
杜雲停頓了頓,僵在那兒了,手微微有點兒發抖。
“嗯,”顧先生淡淡道,聲音波瀾不驚,“我說的。”
“!!!”
杜雲停感覺自己又要死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7777都不忍心看了。
【彆說了,】它忠告宿主,【也彆想——說多錯多,想多也錯多。】
【這個世界的顧先生,是會讀心的。】
杜雲停被人拎著領子帶回去了。
牆那邊就是顧家彆墅,他在這角落裡呆過挺長時間,卻還沒真正進過顧家。如今被男人帶著從正門走進,才知道這裡頭設計的十分疏朗,有頭發發白的老管家迎上前來,雖然年紀大了,可身上西裝卻仍舊穿的板正嚴肅、一絲不苟。
他看眼杜雲停,沒露出什麼詫異神色,反倒微微笑道:“這位便是杜二少吧?”
杜雲停不奇怪管家認出自己。他在富二代圈子裡也算是出了名的,換句話叫惡名遠揚,恐怕這彆墅區裡頭住著的人都知道。
可管家分明認出他,卻沒對他被帶回來有任何表示,這就有些奇怪了。
顧黎頷首,仍然沒鬆開拎著的衣領子,提溜的杜雲停跟隻小雞似的。
管家說:“先生,剛剛杜總也來了一趟,說是要向您道歉。”
顧黎嗯了聲,對這一句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在感覺到手裡人不安分地掙紮蠕動後加大了手上力度,硬是又將人拽回來,“彆想著跑。”
他絕對不允許這人再跑了。
杜慫慫隻好安靜下來,討好地衝著他笑。
“沒跑,沒跑,”他訕訕道,“我就想看看……”
7777:【這話我都不信。】
杜雲停:【你閉嘴,你最沒這個資格吭聲!】
要不是你們係統不靠譜,說好的二十分鐘不算話,他怎麼會落到這個境地!
7777被他的不要臉震驚了,難道不是因為他自己浪?
杜慫慫更氣,【要不是我以為那是npc,我怎麼可能會浪!】
7777:【……】
它對宿主的甩鍋水平又有了新的認知。
這鍋甩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印度飛餅呢。
【彆甩了,】它提醒,【你男人還在呢。】
杜雲停這才想起來,趕忙去看顧先生,果然見顧先生側頭向著他,唇角還帶著點笑意,像是在聽他說話。
杜慫慫:“……”
杜慫慫咽了口唾沫,在那之後全程安靜如雞,並嚇得立馬在心中試著做了兩套數學題,妄圖證明自己還是有思想的、是熱愛學習的。
顧黎將人帶上了樓,進了書房。
他往書桌後一坐,方才將手鬆開,瞧著杜二少膽戰心驚站直了些,又左右看了看。
這裡已然是顧黎自己的空間,從上而下的裝修都極簡單,唯有櫃中的書塞得滿滿當當,布滿了幾麵牆壁。
他打量的時候,顧黎也在望他。杜雲停急著跑路,根本不曾換衣服,穿的還是那件白睡袍,領口大的很,底下露出一截白而直的小腿。
顧黎目光在他腿上落了許久,忽的低聲一笑。
這一笑,杜慫慫又要腿軟了。他咽了口唾沫,小聲說:“顧先生……”
男人的手鬆開了點領帶,反而問他:“不過來?”
杜慫慫還沒反應過來,過去乾嘛?
顧先生平靜地注視著他,手在自己膝蓋上一拍。
“不是說要談大生意,”他淡淡道,“不來?”
杜慫慫:“……”
杜慫慫簡直要被嚇尿了,顧先生怎麼會知道談生意?
不。
這個談生意,一定是單純意義上的生意。
他站在那兒沒動,乾巴巴試圖挽回點形象:“談生意嘛——我之前一直想和顧先生一起投資商鋪……”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男人唇角又是一勾,顯然是被他逗笑了。
男人聲音沉沉,說:“投資商鋪?”
“是啊,”杜雲停心虛地說,“就是那新開的西大街上的店——”
7777都有些不忍直視,低聲道:【快彆說了。】
越描越黑好嗎!
杜慫慫:【臥槽——為什麼顧先生看起來知道這麼多!】
這不科學,那時候顧先生又沒讀心術!
7777抹了把臉,絕望地說:【他是沒有讀心術。】
慫慫咆哮:【那到底是為什麼!這不科學!!】
【可是他是我頂頭上司啊!】係統提高了嗓門,比他更為絕望,【他剛剛一下子就把我們的聊天記錄都一鍵讀取了,我有什麼辦法?誰讓你說了那麼多的?】
【……】
一瞬間,一人一統忽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半晌後,杜雲停乾巴巴說:【你說什麼?】
【頂頭上司!】7777也乾脆不瞞他了,直接道,【我也是才知道,做到它們這個級彆的係統,基本上都有固定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