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鬱從硯不是第一次聽見時宴提到他的哥哥了。
他最開始叫自己鬱哥哥就是因為他的哥哥。
鬱從硯心底劃過一絲說不上來的感覺,講不清楚,但並不是讓人很愉快。
他將心底的感覺摒棄,看著擼串動作飛快的時宴,思考兩秒後,順著對方的話問:“你哥哥在國外嗎?”
國內的話不至於好幾年沒見麵。
時宴遲疑一秒,又快速點點頭。
“我哥其實不是我的親哥,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可好了,不是親哥勝似親哥。”
時宴快速回憶著他媽媽偶爾提過的話,半真半假道:“後來他就因為一些原因搬家了,我跟他見麵的次數就少了很多,最近這幾年更是一次也沒見過。”
他說著又輕輕歎一口氣,顯然惆悵憂傷的不行。
這是綠茶要素之四要懂得激起對方的同情心和保護欲。
時宴麵上不顯,心底卻樂開了花。要是他身後有尾巴,現在鐵定翹上天去了。
一句話,綠茶這塊,他拿捏的死死的。
不過,哥哥這一段劇情也不全是瞎扯。
他的確有個大他幾歲的哥哥,是他媽媽閨蜜的兒子,留學博士,大學教授,聽說為人謙和有禮,溫文爾雅,正氣凜然……此處省略時宴從他媽媽那聽來的一大串褒獎詞。
但從時宴記事起,兩個人就沒什麼交集,更不要說“天下第一好”了。
那個人現在站在時宴麵前,他都不一定能認得出來。
時宴嘀咕想著,注意到鬱從硯看著自己的視線,立刻又抬頭衝他露出笑容。
綠茶要素之五是要讓對方時刻感覺到自己被需要。
“哥哥,可以幫我去那邊買一個小發圈,把前麵的頭發紮起來嗎?”
時宴一手拿著一根烤串,往鬱從硯身邊湊了湊。
“有點熱,還有點擋視線。”
麵前的青年皮膚白皙,一雙桃花眼水潤潤的,乖乖巧巧,此刻微微歪著頭眉眼間的笑意都帶著蜜糖,他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投過來的目光中都帶著一中說不上來的甜意。
耳邊人聲喧囂,煙火氣在這條居民街盤旋,鬱從硯仿佛能聽見自己響如鼓點的心跳聲,眸中裡的青年熠熠生輝,像發著光落入塵世的星星一般,明亮異常。
怎麼會有男孩子這麼會撒嬌呢?
鬱從硯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哥哥……”
時宴見鬱從硯皺眉,料想他是不願意的,於是更起勁了,拖長著聲音催促。
鬱從硯左右看一眼,果然在不遠處看見點著亮晶晶小燈的賣發飾的臨時攤。
他略一點頭,起身走過去。
時宴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烤串,摸出手機給鬱從硯拍照。
賣發飾的臨時攤上大多是各中可可愛愛的發圈,鬱從硯掃了一眼後,詢問攤主:“請問有簡單一點的發圈嗎?比如黑色的。”
攤主阿姨左右翻了翻,然後從小袋子裡拿出好些個細細的發圈,五顏六色的,每個發圈上還有一點小配飾。
“就這些了?要嗎?”
鬱從硯轉過身看一眼正坐著等自己的時宴,點點頭。
“這中小發圈是不單賣的,五塊錢三個,十塊錢七個,你選幾個。”
鬱從硯將一大堆發圈中的黑色和棕色先挑了出來,又拿了一個藍色小鯨魚。
付完款後,才握著三個發圈往回走。
時宴早在鬱從硯第一次回頭時,就匆匆忙忙收起手機,拿起兩根烤串乖乖等著鬱從硯回來。此刻看見鬱從硯轉身,立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謝謝哥哥。”
時宴乖巧將頭湊過去。
鬱從硯看著湊到眼前的乖軟的藍色發絲,有些手足無措。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就沒有給彆人紮過頭發。
“哥哥?”
時宴疑惑加催促的聲音響起,鬱從硯喉結滾動一圈,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伸手慢慢觸碰上時宴的發絲。
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樣軟。
鬱從硯微微走神,根據自己的記憶,用手指梳理起時宴額前的發絲,再用黑色發圈紮住。
因為紮頭發的原因,時宴微微前傾身體,和鬱從硯湊的很近,依稀能聞見他身上淺淡的,說不出名字的香氣。
斯文老乾部啊。
時宴暗自嘀咕著,抬眸往上看時,才發現鬱從硯整個人異常緊繃。
他是不是不喜歡與彆人近距離接觸?
時宴眼皮一跳,心頭立刻就有了主意。
“好了。”
鬱從硯收回手,站直身體,還未坐下,時宴就抬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小揪揪,興奮站起來抱了鬱從硯一下。
“謝謝哥哥。”
這個擁抱一觸即分。
雖然時間短,但時宴還是感覺到了鬱從硯瞬間緊繃的身體。
他果然不喜歡與人身體接觸!
時宴興奮的眼睛刷地亮了起來,他又找了一個可以讓鬱從硯不舒服的辦法!
“麻辣燙來咯。”
熱情的老板將兩碗熱氣騰騰的麻辣燙送上桌,順便幫時宴他們收走吃完的竹簽。
“有什麼需要隨時招呼啊。”
“好,謝謝老板。”
時宴點點頭應聲。
再轉頭,就看見鬱從硯已經坐了下來。
“哥哥?”
鬱從硯點頭,神色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如果時宴沒有在擁抱的一瞬間感覺到他緊繃的身體,肯定也要以為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進入職場的成年人果然深藏不露。
擁抱大概是年輕人表達喜悅和感激的方式。
鬱從硯想。
他回憶著自己之前在校園裡見過的擁抱在一起的人們,心底掀起的洶湧波濤逐漸平息。
年輕人是陽光的,朝氣蓬勃的,對什麼都充滿著熱情,也擁有著自己一套獨特的待人處事方式,就像剛剛的擁抱。
自覺又掌握到鬱從硯一個把柄的時宴高高興興吃起麻辣燙,熱氣氤氳了眉眼,很快又被涼爽的晚風吹散。
鬱從硯看著他好一會,才拆開包裝,吃起麵前那一碗麻辣燙。
碗裡是他第一次嘗試的食物。
麵前是他第一次……擁有如此複雜感覺的青年。
吃完麻辣燙已經快晚上八點了。
時宴一邊和鬱從硯走回學校,一邊根據自己的記憶,編著自己那個哥哥的故事。
說這些,一是除了這個沒什麼可以一直說的。二是萬一哪天鬱從硯真的忍不了了,他也可以拿著這個借口,輕鬆脫身。
鬱從硯沉默著聽著,偶爾給促進幾句回應。既不會打斷時宴的講述,又能明顯表示他在認真聽。
時宴叭叭叭說了一大堆,到A大門口時,才覺得口渴。
他正要去附近買一杯飲料,忽然又想起自己綠茶人設,立刻停下腳步,眼巴巴看向鬱從硯。
“哥哥,我口渴,想喝冰可樂。”
鬱從硯微頓,眉頭皺起,“冰可樂不利於身體健康。”
時宴據理力爭,“但是它好喝。”
“我隻喝一瓶,沒有事。”
鬱從硯眉頭皺的更深,明顯不讚同。
但是不讚同能擋住時宴嗎?不能。
時宴眼珠一轉,立刻道:“那就先不喝了吧。”
話說的嬌嬌弱弱,委委屈屈,好像鬱從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鬱從硯既無奈又好笑,但還是堅定自己的態度,沒給時宴買。
“好啦,哥哥,我在校外住,就到這裡啦。”
時宴朝鬱從硯道彆。
他態度熱情的還有些急切。
鬱從硯道彆走過馬路後,一轉頭,就看見馬路對麵時宴興衝衝進了隔壁的便利店,打開了便利店的冷藏櫃,拿出一瓶深色飲料。
時宴握著冰涼的可樂,嘴角瞬間翹的老高。
鬱從硯能奈何得了他嗎?不可以!
他利落掃碼付賬後,擰開冰可樂猛灌一大口。
細小的氣泡在嘴裡密密麻麻地炸開,刺激著口腔的每一處,冰涼微甜的液體順著喉道劃入,帶來一陣難以言喻舒爽。
冰可樂,永遠的神!
時宴握著那一瓶冰可樂,回到租的房子後,才心思一轉,給鬱從硯拍了一張半瓶可樂的照片過去。
【圖片】
【哥哥,我也不想喝的,忍了好一會的,但是就是沒忍住嘛】
鬱從硯看見消息,忍不住微微挑眉。
分開不過半分鐘就直奔便利店,沒看出他有哪裡想忍了。
鬱從硯幾乎可以想象出青年得意笑著給自己發消息的模樣,得了便宜還賣乖。
鬱從硯看著自己拍下的對方拿著可樂的照片,想了想,還是沒有發出去。
他刪除了照片,幾分鐘後又恢複數據,將照片放入了隱藏相冊。
A市的四月份就已經很熱了,時宴將空調溫度調低,去浴室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才躺到床上翻起了自己的日程表。
實習手冊已經交給了學校,畢業論文也已經過了,隻剩下五月份抽一天時間去答辯,六月份拿畢業證就好了。
A大這邊鬱從硯的選修課從四月份一直上到六月份結課,每周兩節,其實也不算多,指不定自己什麼時候就不去上了。
至於司空離讓他代上的課,時宴覺得,他應該很快就會回學校了。
沒有課的日子就是舒服,等畢業證拿到,就回他媽的公司上班。
時宴放下日程表,喝完手方才沒喝完的可樂,將瓶子垃圾桶裡後,他忍不住又想起剛剛鬱從硯一本正經拒絕他喝可樂請求的事。
老乾部不愧是老乾部。
時宴嘀咕著,腦海裡突然又冒出司空離和他說的話:相處這兩天,感覺鬱從硯不像是個壞蛋啊……
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畢竟司哥也說——
正在充電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時宴立刻停下思路側頭過去看,是鬱從硯發來的消息。
【過馬路後我回頭看見你了。】
什麼叫看見我了?
時宴震驚的合不攏嘴,片刻後,熱意從臉頰蔓延至耳根,將他整個人都籠罩起來。
時宴尷尬的幾乎能用腳趾扣出三室一廳,恨不得時間倒回幾分鐘前,讓他撤回那條消息。
啊
時宴麵無表情扔掉手機,將自己埋進枕頭裡。
“人生無處不尷尬。”
“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鬱從硯。”
……
時宴念念叨叨,好一會後,才拿起手機回鬱從硯的消息。
“對人家來說,沒有和你呆在一起的一秒鐘都很長啦。”
時宴木著臉,軟著聲音,嬌氣地發著語音。
來吧,互相傷害。
沒有誤會,鬱從硯就是個壞蛋。
鬱從硯聽完語音第二遍後,依然不知道該怎麼回複。
更重要的是,他總覺得這個語氣太親昵了,比之前的每一句都要親昵,就像兩個人已經熟悉到可以互相坦露心聲一般,但事實上,他們才認識不足三天。
語音又播放了第三遍,鬱從硯才繞開這個話題,回複道:
【少喝可樂對身體更有益。】
時宴敷衍回了一個表情包過去,完全不想再和鬱從硯聊天。
至少今天晚上是不想了。
結束聊天沒一會,時宴還躺在床上平複心情,係統就興衝衝發來了“看電影”的邀請。
【我按照宴宴你說的,給了季暗一些指引,他現在在酒店停車場堵到楊立了。】
時宴將亂七八糟的想法摒棄,立刻將意識探入空間,和係統一起看起“電影”來。
季暗是傍晚到達的B市。
下飛機後,他照例給司空離打電話,依然沒有被接通。
季暗看著遲遲沒有回應的電話,給司空離發消息。
【我來找你了】
想找司空離不容易,但找楊立還算簡單。
小離老家就在本地,到B市來,除了見楊立外,彆無他選。
季暗聯係人找關係,不出一會,就問到了楊立現在的行蹤——要和隊員們去吃慶祝宴。
地點在市區的中心城。
季暗沒急著衝過去找楊立,而是坐在地下車庫一直等,等到晚上十點鐘,楊立醉醺醺進入車庫,叫了代駕後,才走上前敲了敲車窗。
“是你叫的代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