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妄原本並不同意時宴跟著一起去,但將時宴留在禹州他又不太放心,思忖整夜,還是打算將時宴帶上。
他已經根據文帝的相貌,在軍中找了一個年齡相仿的士兵,打算讓他假裝文帝遺腹子跟著他們先進城。
趙家人看重這個孩子,不確定真假前肯定會讓他們進城。
唯一一點沒有穩妥的就是趙昱。
那個孩子究竟是死是活,在哪,趙昱應該都比他們知道的更多一點。
但他上輩子會在攻打雍州之後再去冒用身份,說明攻打雍州之後,趙昱就確定那個孩子已經死了,他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去冒認身份。
雍州之戰之後,死的是誰?
薑妄心頭一顫。
能被趙昱知道,並且年齡相符的,不隻有時宴一個人?
時宴是先太子?!
薑妄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的馬車。
時宴正坐在裡麵。
徐鳴見狀,立刻駕著馬與薑妄並行,“殿下若是擔心時公子可以進去看看,再過段時間,我們該走水路了。”
他們這一行人不多,除去那個用來冒認身份的士兵張浪,就隻剩下薑妄,時宴和徐鳴三個人。
如果發生意外,徐鳴和張浪都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薑妄隻要護好時宴就可以了。
薑妄左右看一眼,沉聲應一聲後,翻身下馬進入馬車。
時宴不暈馬車,但是為了比大軍先一步到達潁州,大家走的近路,並不是很平整。
一路顛簸下,滋味十分不好受。
薑妄掀開簾子進入馬車時,時宴正閉著眼睛,緊緊握著馬車裡的扶杆,唇色蒼白。
聽見動靜,時宴睜開眼睛,抬眸看過去時微微有些錯愕。
“難受嗎?”
還未等他疑問,薑妄已經先一步在時宴身邊坐下,疑問道。
時宴輕輕點頭,他看一眼窗外,主動詢問道:“還有多久?”
“快了,大概還有二十公裡。”
薑妄說著左右看一眼,隨後長臂一伸,將時宴擁入懷中。
時宴沒料想到他的動作,身體一斜,臉頰已經貼上了他的胸膛。
熱度即使隔著衣服也傳到時宴的皮膚上,時宴腦袋懵了一下,下意識想掙紮,卻被薑妄伸手鎮壓下去。
“休息一會。”
“過一會要走水路,應該不會這麼顛簸了。”
薑妄開口道。
時宴沒掙脫,睜大眼睛好一會,確定薑妄不打算放開他後,才停下動作,試圖跟他講道理。
“我可以一個人休息。”
薑妄不信,“這樣更舒服。”
“但是……”
時宴還想說什麼,薑妄就又開口道:“外麵的人看不見,你自己身體最重要。雖然大家都是男人,但是這點麵子不值得在意。”
時宴啞口無言。
雖然,薑妄說的沒錯,但是他就是渾身都彆扭。
說不服薑妄後,時宴索性也就不再開口,閉著眼睛,把薑妄當熟悉的靠背閉上眼睛。
雖然馬車依然顛簸,但是薑妄抱的很緊,讓他來回顛簸的眩暈感消退不少。
等時宴再醒來時,周圍已經一片漆黑了。
他們明顯不在馬車裡,時宴坐起身,聽著耳邊細微的水聲,確定他們應該在船艙。
走水路了?
時宴忍不住皺眉,內心懊惱。
他居然沒睡醒。
薑妄推門進來,就看見時宴坐在床榻上,垂眸,明顯懊惱的樣子。
聽見動靜,他又抬起眸,看過來的時候,臉上的那點懊惱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了。
薑妄忍住笑意,走過去在時宴身邊坐下。
“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薑妄斂去笑意,眸色深沉。
時宴疑惑,但還是仔細想了想,回答道:“記得一些。”
“你娘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薑妄又問。
“我出生後不久。”
那死亡時間幾乎和文帝皇後的死亡時間差不了很多。
“那你知道你娘是怎麼去世的嗎?”
薑妄繼續問。
時宴微微搖頭,他爹一直對這件事情諱莫如深,他也沒有細問。
薑妄點頭,不再詢問了。
時宴見他微微沉思的模樣,倒是眸光一閃,腦海裡飛快閃過什麼。
殿下突然問他的小時候,以及他娘的事情……是他的身世有問題?
在這個節骨眼上,能提到身世的就隻有文帝的遺腹子了。
他是文帝的遺腹子?
時宴眉頭不自覺蹙起,開始仔細回想之前都可以事情。
他爹隻有他一個孩子,也隻娶了他娘一任。在他娘病逝後,就沒有再找任何續弦。
從小時候一直到丞相府出事,他爹都沒有提過一句關於身世的事,待他也是極好,所以他半點不覺得自己會是那個失蹤的文帝遺腹子。
但是殿下不可能無緣無故問這個。
時宴看向薑妄,“關於文帝遺腹子,你又找到什麼消息了嗎?”
薑妄愣了一下,對上時宴的眼睛後,正要開口胡亂說一個搪塞過去,卻發現時宴一直緊緊盯著他看,顯然是心底已經有了想法。
“對。”
薑妄頓了頓,點頭應聲下來。
“我猜測你是那個孩子。”
“有什麼證據嗎?”
時宴神情不變,徑直問,仿佛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一樣。
薑妄拿不出證據。
時宴沒再問這件事,而是掀開被子起身。
“到哪裡了?”
“明日日升就能到潁州了。”
時宴點頭,用過晚飯後又回去休息。
戰亂時期,潁州城內戒備森嚴,進出都需要經過嚴格的盤查。
而因為禹州的大軍已經在路上,這會兒潁州已經限製百姓進入了。
城門口攔著一堆人,馬車停在不遠處。
薑妄掀開簾子打量周圍後,一眼就看見在城門附近穿著盔甲,配著劍的張於。
張於,潁州的將軍,文帝皇後的弟弟。
張浪顯然也瞧見了張於。
他仔細打量著張於,隨後才悄悄來到馬車附近,低聲道:“殿下,我估計瞞不過他。”
張於約莫剛過而立之年,穿著盔甲,神情嚴肅,一雙眼睛中滿是鋒利。
張浪沒把握瞞過張於。
薑妄點點頭,沒讓他現在過去。
“我們一起進去。”
他開口道。
張浪點頭,徐鳴駕著馬車駛向城門口。
馬車速度不快,很快就在門口被喝止。
“停下停下,裡麵什麼人?潁州城現在不讓進。”
守在門口的士兵拿著武器盯著駛過來的馬車。
徐鳴停下車,沒說話。
一邊的張浪根據計劃,默數幾個數後,快速看向看過的張於。
“小舅舅,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大聲喊著。
張於眉頭一皺,目光落到說話的人身上後,眉宇間快速劃過一絲不宜察覺的失落,隨後就是厭煩。
趙昱讓人給信過來,說他知道那個孩子在哪。
但是古言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長公主的孩子能出什麼好種?
他們不信趙昱的話,但是追查這麼久,消息的確斷在了長公主那邊。
張於心中煩躁,看向馬車中幾個人目光就越發不善。
“你剛剛叫什麼……?”
張於來到馬車前麵,緊緊盯著張浪。
張浪被他盯得有點發怵,見馬車裡的人沒有其他動作後,也不說話了。
徐鳴神情緊繃,一句話不說,實則已經握緊了腰側的匕首。
張於揚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目光卻滿是鋒芒。
他沒有在意一旁的張浪或者徐鳴,直接看向馬車裡。
“既然閣下想到潁州來,藏頭露麵可不是君子所為。”
薑妄沒動,仿若沒聽見這句話,他隻是盯著時宴。
即使上一次關於身世的談話無疾而終,但是薑妄知道,這件事在時宴心底絕對不會無疾而終。
自從張於出現,時宴整個人就微微有一些緊繃,顯然不像他表麵那麼平靜。
時宴默不作聲,上次和殿下聊完後,那些話的確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點波瀾。
早上睡醒後,他卻突然想起被送走之前,爹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收好的玉佩。
起初他以為這是傳家寶,現在看來,也許並不是這樣的。
時宴摩挲著玉佩上他曾經覺得奇怪,後來又沒有再關注的紋路。
那角落裡,分明有一個張字。
氣氛一時間陷入沉默,周圍都安靜很多。
張於笑容不變,但周圍的士兵已經將整輛馬車團團圍住,舉起刀劍對準他們。
時宴微微歎一口氣,正要說什麼,身邊的薑妄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
冰涼的手背被熱意完全覆蓋住,時宴心頭一顫,看過去時,卻聽見薑妄忽然鬆口。
“如果不想見,我就帶你走。”
“張浪和徐鳴兩個人也可以全身而退。”
薑妄又補充道。
城門外而已,他們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他以為時宴想要一個家,會很高興他還有親人繼續留在這個世上。
所以在見到張於後才沒有取消行動,繼續按原計劃進行。
但現在看,明顯不是那麼一回事。
時宴搖搖頭,“沒事,掀簾子吧。”
他,隻是有點,不知所措。
薑妄等了一會,見他沒有改變主意的想法後,才伸手掀開簾子。
一瞬間,馬車外的張於就和裡麵的薑妄對上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