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顯煬去書房找資料,走到門口隔著門一聽,裡麵手機提示音不間斷地響,十分熱鬨。他索性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把莊凡心抓了個現行。
莊凡心嚇得一抖,趕緊用書本蓋著桌上的手機,笑著問:“爸,找書嗎?”
莊顯煬說:“彆裝了,在門外麵聽得一清二楚。”走到桌旁覷一眼,仍不給好臉色,“這是病好了,寫個作業都不認真。”
輸液兩天,莊凡心已經恢複得很精神,他狡辯道:“我使勁兒寫呢,沒偷懶。”隻不過缺乏底氣,說著說著低下音調,又瘦,縮在寬大的皮椅裡連存在感也降低。
莊顯煬道:“暑假可快到頭了,你悠著點。”
莊凡心連連點頭,伏在桌上假模假式地寫作業,等莊顯煬找到資料離開書房,他立刻扒拉出手機。短短幾分鐘消息爆滿,足足有兩百多條未讀。
一放暑假,莊凡心奔波於畫室和補習班,其實根本沒怎麼休息過,在同學群內也屬於查無此人,若非大家千呼萬喚,他能潛水到開學。
班級群有老師有女生,這是純粹的男生群,將將兩百條消息看完,他發一條:“你們寫完作業了嗎?”
他同桌齊楠:“你這冷不丁的,我以為班主任進來了。”
莊凡心:“我寫完化學了,你要不?”
齊楠:“化學我也寫完了,數學寫完沒?”
莊凡心:“正在寫呃。”
大家七嘴八舌,你要化學我要生物,好像一個二手交易群。老規矩,班長站出來決策,下午創意園三號咖啡廳見,一起趕作業。
莊凡心翻一翻數學卷子,差不多做完了,隻剩一些圈起來的難題還空著。他思考,到時候一幫人嘰嘰喳喳消磨時間,還不如找個好老師,幫助他解決一下這些難題。
他狠狠心,在一片應和聲中回複:“我發燒剛好些,就不去了。”
“真的假的?”班長不信,“開視頻,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莊凡心回:“齊楠知道。”
齊楠反應賊快:“對,他去鼓浪嶼寫生中暑了。”
好一個鼓浪嶼,莊凡心蒙混過關,而後和齊楠私聊達成交易,完成數學作業後借給對方,下午就在小路口接頭。
又瞎聊片刻,莊凡心擱下手機從頭捋一遍空著的題,解決掉部分,剩著幾道實在沒有辦法。他抱著卷子去找免費家教,也就是顧拙言,經過滿分風波和講題的那個午後,他有一點尊敬對方。
拐出家門直奔巷尾的薛家,莊凡心進門先看到顧寶言,顧寶言捧著相機正醉心於拍攝,見他來,熱情地喊:“哥哥,我每天都給花澆水,你快看看!”
莊凡心走過去,有一盆都快被澆死了,他不好意思明說,問:“小妹,怎麼披頭散發的?”
顧寶言來榕城後就沒擁有過美麗發型,像搞搖滾的。莊凡心朝樓裡望望,又問:“你哥在家嗎?”
“不在。”顧寶言答,“我睡醒起床,姥爺和哥哥都不在。”
反正顧拙言不在家,莊凡心便陪著顧寶言玩兒。他給顧寶言拍照,花園拍完便去外麵的小路上,德牧威風凜然地停在一棵榕樹下,他趁機按下快門。
胡姐從樓裡出來:“彆又中暑了,進屋吃水果吧。”
荔枝又冰又甜,莊凡心一口一個,看時間發覺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他問:“胡姐,薛爺爺和顧拙言去哪兒了?”
胡姐說:“去醫院做檢查了。”
好端端的誰去醫院,莊凡心關心道:“薛爺爺身體不舒服嗎?”
胡姐說:“不是,是帶拙言去檢查,一早上空腹,連口水都沒喝。”
莊凡心含著荔枝核兒停住嘴,顧拙言去醫院檢查?難道顧拙言生病了?不應該啊,前幾天還好好的,甚至照顧他,怎麼忽然搞到醫院去了?
況且小毛病去診所瞧瞧就行,去醫院的話,有些叫人擔心。
莊凡心沒了胃口,也不好意思再讓人家講題,對於前幾天麻煩對方的事更感到抱歉。他也沒什麼能做的,為表歉意,他給顧寶言梳了個頭。
莊凡心抱著卷子回家,走出小樓邁下台階,隱約聽見越野車的引擎聲。走到大門口,正好望見幾米開外,顧拙言拿著個漢堡下車。
邊走邊吃,顧拙言瞄見莊凡心立在他家門外,還以為走錯門。待近至身前,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出聲問:“找我?”
莊凡心說得真摯:“你彆吃這種沒營養的了。”
顧拙言回道:“弄一床薯片的人還講究營養?”飽腹後的腔調很慵懶,聽來有些刻薄,他又輕飄飄地解釋,“早上沒吃東西,墊墊。”
莊凡心上前半步,目光凝在顧拙言的臉上,有點黑眼圈,下頜線條分明,瘦了?不清楚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他怎麼看都覺得對方身體抱恙。
“你不舒服嗎?”他問,怕關係沒發展到那程度,又懂分寸地加一句“不方便的話就當我沒問。”
顧拙言莫名其妙:“舒服。”
外麵實在悶熱,他沒耐心一直站在門口,瞥見莊凡心懷裡的練習冊,大概猜到找他的原因。他往裡走:“進去吧,等會兒又中暑了。”
莊凡心立在原地:“拜拜,那你好好休息。”
顧拙言停下轉身,奇怪地看向莊凡心,並且感覺到莊凡心看他的目光充滿了憐愛,就像顧寶言埋葬養死了的小雞時的眼神。
“你怎麼了?”他順順氣,“還是我怎麼了?”
莊凡心道:“胡姐說你去醫院檢查身體,你是不是得病了?”
“得病”和“生病”聽著不太一樣,感冒發燒都是生病,沒什麼大事兒,但“得病”聽著像產生了癌細胞。顧拙言恍然大悟,合著支吾半天是因為這個,他無奈道:“單純做檢查,我各項正常,十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