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彆來無恙 北南 7174 字 8個月前

十年後。

滿廳光影昏暗, 一排排半環形座位由低走高, 不稀不稠地坐著人, 熒幕閃爍,每個人的臉上都映著點光斑。

第四排挨著中間通道的位置,一人端坐著,上身筆挺, 下身放鬆地搭著二郎腿,合身剪裁的西裝三件套隻那麼幾道褶, 從頭到腳看下來,整副皮囊英俊得仿佛哪路明星參加頒獎禮。

兩座相隔, 旁人遞來名片:“顧先生, 有幸一同與會,多指教。”

顧拙言接住, 掏出名片夾給一張自己的,回一句“忝列其中, 不敢當”。低聲交談,燈光陡然亮了,休息十五分鐘後會議繼續。

他起身出去透透風,握著盒萬寶路找吸煙室,在吸煙室門口碰見守株待兔的連奕銘。少抽點,連奕銘說,搭著他走到一截長廊上, 問幾點結束。

“我哪兒知道。”顧拙言回,沾著絲少爺脾氣。

連奕銘說:“你開會你不知道?”不輕不重地杵一拳, “給個準點兒,結束之後彆走,今天剛到的羅曼尼,嘗嘗唄。”

顧拙言仍沒好臉兒。他大學畢業前和蘇望合夥辦了公司,貝因資本,做私募股權,發展得還不錯,但近幾年被顧士伯和薛曼姿拽回GSG,說俗點叫繼承家業。兩頭忙活太累,他一直想攤開了股份和權利捋一捋,都讓渡給蘇望,但蘇望不肯,讓他安心在GSG操持,這邊什麼都不用管,吃紅就行。

蘇望打小就鬼精鬼精的,算盤珠子打得比二踢腳還響,不放顧拙言走,任何風險仍是倆人共擔,說是不用管,其實隔三差五就喊顧拙言負責。好比這次為期三天的交流會,蘇望該來,結果前一晚和連奕銘出海,醉得跟臭魚爛蝦似的,便又找顧拙言搭救。

連奕銘也理虧,幸好會議在索菲酒店舉辦,他就近水樓台來請個罪。顧拙言不吃那套,嗤一聲,潔身自好地罵了句“糜爛”。

“那也不至於吧。”連奕銘辯解,“出海前我說了,就是吃吃海鮮,品品酒,但給我管遊艇的大哥一個青海人一個俄羅斯人,忒他媽能喝了。”

顧拙言道:“怎麼沒把你倆喝成痛風?”

“我靠,對兄弟彆那麼大仇恨。”連奕銘故作小蜜,伸手掃掃顧拙言的肩膀,“反正開完會彆走,我等你噢。”

顧拙言頗覺惡心,煙也沒工夫抽了,回會議廳繼續開會。燈光全打開,亮堂堂的,區領導壓軸來走個過場說幾句,差不多就可以結束了。

這邊開三天會,GSG那邊三天沒露麵,助理發的郵件多如小廣告,顧拙言坐在位子上目冷眉淡,領導說什麼完全沒聽,隻想暗罵蘇望那孫子。

五點多鐘會議結束,一散場,西裝革履的精英們蠢蠢欲動,低的想攀高的,強的想獵弱的,落幕的片刻便紛紛張羅起後續的約會。

顧拙言沒空應承,旁人拋來橄欖枝、英雄帖,他均以身體不適推脫掉,轉頭就到四十樓的法國餐廳找連奕銘看酒。

內裡的貯酒室,顧拙言本來沒太大興趣,發現是一批黑皮諾就走不動了,既然是請罪,他專門揀一瓶精之又精的,開瓶一嘗:“這不行,不喜歡黑醋栗的味兒。”

連奕銘嫌他事兒多,肉痛地聲明道:“最多開三瓶,不能一晚上乾我一百來萬吧?”

“誰想乾你。”顧拙言自己挑,一邊挑一邊聊。他們長大後都忙,相聚起來也僅有吃吃喝喝的時間,不像小時候,閒得蛋疼,一激動坐著飛機能跨越大半個中國。

貯酒室裡信號不好,挑選完回餐廳,顧拙言的手機霎時響起來,他看見來電顯示就感覺沒好事兒,不情願地接了:“喂?媽。”

“三天沒去公司?”

薛曼姿女士今年芳齡五十三,從首席執行官的位子上退下來,美其名曰回歸家庭,嘗一嘗做恬靜小女人的滋味兒,實則垂簾聽政,親兒子曠班三天都彆想瞞過她。

顧拙言編道:“蘇望得了點急病,我替他開會。”

薛曼姿不欲追究:“現在在哪兒呢?”

“還在索菲,跟銘子吃個飯。”顧拙言說。他在外麵單住一套公寓,自在,一般非詔則懶得回家,薛曼姿這會兒打來估計是想詔他覲見。

“喝酒了吧?”當媽的什麼都清楚,“幾點吃完,我叫司機接你。”

顧拙言看看表:“九點吧。”

總不會平白無故叫他回去,因為薛曼姿和旁人不一樣,彆的家長怕兒女工作辛苦,叫回家是慰勞。而薛曼姿的思維是,無事不必牽掛家裡,免得耽誤工作,估計上輩子是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

彆是鴻門宴,顧拙言問:“什麼事兒?”

薛曼姿答:“算是好事兒。”

不清不楚的,實在不像薛曼姿的做派,顧拙言皺了皺眉。擱下手機繼續喝酒,窗外是高空夜景,剛七點,黑得透透的,北方的冬天就這副操行。

遠方的夜空閃過一點光,是飛機的航行燈。

顧拙言引儘杯底的一口黑皮諾,和連奕銘聊起來上個月去重慶出差,在國金中心的酒店房間俯瞰長江和嘉陵江,那景色很美。連奕銘呲兒他,廢話,那是重慶,你去上海還有黃浦江,去杭州還有西湖呢大哥。

南方綠水青山就是好,顧拙言道。

連奕銘說,我看榕城最他媽綠。

話說劈了,一時間沉默得隻剩舒緩的大提琴音,服務生上菜都有點不敢開口,連奕銘又為彼此斟一杯,抱歉道:“怪我酒後胡言,我明天就找找關係為你挖條江。”

顧拙言笑了:“吃吧,我早餓了。”

飛機在國際機場著陸,近十小時的飛行,夜間抵達,幾乎每位乘客都一臉倦容。滑行結束,停穩後乘客陸續下機,慢慢的,僅頭等艙裡剩著一位。

鬨了五六個鐘頭的胃痛,吐過,空乘詢問道,同學,是否需要聯係地勤叫醫生來?那人啞著嗓子拒絕,緩了緩,裹上羽絨服起身往外走,兜裡掉出登機牌,名字是莊凡心。

不凡的凡,開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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