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無波的古井,存著一汪無瀾的死水,顧拙言笑道:“漣漪再翻也翻不成浪花,一蕩就平靜了。”
蘇望笑容狡黠:“看來你很平靜嘛。”誇完這一句,後麵卻是直擊要害的審問,“見過麵麼?”
不值當撒謊,顧拙言道:“見過。”
“聯係方式留沒留?”
“留了。”
“有沒有主動找過他?”
這才是真正的檢控官,顧拙言被逼問得語塞,僅猶豫一秒鐘,蘇望便直接為他宣讀結案陳詞:“顧拙言,你真的完蛋了。”
顧拙言說:“還可以搶救一下吧。”
“搶救個屁,你他媽就愛送人頭!”蘇望撂下筷子,“他當初怎麼踹的你,你那兩年怎麼熬過來的,每天抽出五分鐘回味一下好不好?”
顧拙言說:“我有病麼回憶那個?”
“我看你病得不輕!”蘇望罵他,“你不但病,你還好了傷疤忘了疼。”
顧拙言忽然笑了,發覺自己沒辦法反駁,等笑夠了,他沉沉嗓子,像下一個決心:“我不會聯係他,也不會找他,分手十年都有各自的生活。糾纏什麼,我沒你想得那麼賤。”
他停頓一下:“但如果知道他有什麼問題,我恰好能幫,也許會幫一下。”
蘇望說:“這就夠有情的!”
“當初傷心不假。”顧拙言慢慢說道,“但傷心以前的開心,他給過我的那些好光景,也都是真的。”
蘇望感慨一聲:“哥們兒,總之千萬彆再委屈自己了。”
顧拙言心裡有數,偶爾無聊時會胡思亂想,漸漸想開了,大概他這人就是情路坎坷。當年先是出櫃鬨得家宅不和,認識莊凡心,一開始喜歡便是一場烏龍,告白更是滑稽,到最後又落個分手收場。
“算了。”他無奈玩笑,“我還是好好掙錢吧,什麼愛不愛的。”
因著那一則表格,再加上裴知回來,莊凡心一整天的心情都不錯。上午在silhouette忙完,下午趁熱打鐵,他聯係那位房產經紀去看房子。
顧拙言給他推薦的幾套是經過大數據篩選的,均為稀缺搶手的戶型,通透,格局敞亮,中介一般拿不到這樣的房源,即使有也不會介紹給普通客戶。
三四套看下來,莊凡心哪一套都很滿意,大概已經帶上對顧拙言的濾鏡。裴知則理智很多,幫他分析地段、層高,並以設計師的審美挑剔裝修風格。
一直逛到天黑,第六套是小戶型複式,樓下客廳廚房,樓上臥室洗手間,兩房一廳。不知怎的,莊凡心一進門便動了心,雖然小,但結構類似榕城的故居,叫他滋生出家的錯覺。
“我不想看了。”莊凡心說,“就這裡吧。”
裴知走得腳疼,也不剩什麼理智:“我覺得也不錯。”
那位房產經紀在旁恭候,專業又麻利地發給莊凡心一份清單,買賣或者租賃,接下來各自的流程都已列出。相關文件與合同他可以幫忙準備,說著遞上一張名片,印著GSG,是子公司地產板塊的經理人。
莊凡心道謝,他準備租下來,約定明天備好證件簽合同。
落葉尋根、鳥雀覓巢般折騰這麼久,小皮鞋都磨破兩雙,今夜終於定了。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莊凡心再看這座鋼鐵森林,忽覺溫柔斑斕,風也沒那麼凜冽。
回到索菲,莊凡心和裴知在酒店餐廳吃日料,喝了點清酒,沒醉,隻真真切切的高興。裴知想起什麼:“對了,聖誕趴就定在這兒的宴會廳吧,省的你到處跑。”
莊凡心說:“好,等下去大堂辦一下。”
他吃飽了,有點無聊地發呆,目光落在打印出的表格上,紙張白得刺眼,他卻一直盯著不動。
昨晚車上的話言猶在耳,顧拙言說,想忘了他。
溫麟為什麼請假沒來?
那兩人的關係發展到哪種程度?
十指插/入發間,莊凡心抓亂三千煩惱絲,然後手不聽使喚似的,拿起手機按下快捷鍵,咬著嘴唇等待顧拙言的接聽。
他這些天一直在忍耐,忍到極限快要憋瘋了,再也不想裝陌生人,去他大爺的相親,那小屁孩兒要什麼他都給,但是離顧拙言遠點!
莊凡心緊緊抓住那幾頁紙,將嘴唇咬得透紅。
通了,顧拙言的聲音傳來:“喂?”
“是我。”莊凡心問,“聖誕節那天你有空嗎?”
顧拙言說:“那天是工作日,沒空。”
“晚上呢?”莊凡心不急不躁,好商好量,“公司在索菲辦派對,挺熱鬨的,一起來玩兒?”
顧拙言拒絕道:“不太方便。”
莊凡心說:“沒關係,以後再找機會。謝謝你幫我找房子,定了鉑元公寓,明天簽合同。”
“嗯。”
“那,晚上好好休息,拜拜。”
掛了,莊凡心其實預料到結果。他一點也不失意,這樣心平氣和地來往幾句,聽一聽聲兒,他覺得很滿足。
今晚估計都不會失眠。
從餐廳離開,莊凡心和裴知去一樓大堂訂宴會廳,走過長廊一拐,前麵的電梯正好開了。
電梯裡走出來一人,立刻吸引住莊凡心的注意。
那人身材高大,一身低調利落的名牌襯得長腿寬肩愈發惹眼,而麵部輪廓十分冷峻,透著強烈的荷爾蒙氣息,最叫人注目的,他在室內戴著一副遮住半張臉的黑超。
迎麵相對數秒,那人一把摘下墨鏡:“——莊凡心!”
莊凡心震驚道:“陸文!”
隻有裴知在一旁淡定:“你怎麼從劇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