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莊凡心目光清明,“來之前喝解酒藥了,本人今晚千杯不醉。”
裴知恨道:“怎麼不給我喝點?”說著手指不遠處,“那是雜誌社的頭兒,你去吧,我給外婆打個電話讓她早點睡。”
莊凡心款款移步,過去攀談敬酒,仰頸抬手間喉管一片燒灼,又一杯滾進了胃裡。燈光乍起,程嘉瑪登台主持,莊凡心懶得聽,找位子坐下拿手機上網。
他搜索“陸文”,資訊寥寥,真的好不紅啊。
這時程嘉瑪喊他,眾人紛紛回頭看他,作為本場的主角好歹要說兩句。
莊凡心輕笑起身,於矚目中大步登台,接過話筒官方地說:“加入silhouette是我的榮幸。”座下紅男綠女,誰想聽這個,他便故作曖昧地攪熱氣氛,“裴知,我是為你回來的,我愛你。”
廳內一片沸騰,莊凡心滿臉笑容走下台,徑直走到裴知身旁。起哄如潮,裴知攬著他的腰,低聲道:“你這是跟我出櫃呢?”
莊凡心笑答:“我這是表明立場,讓公司的人都知道,咱倆一撥。”
整場派對漸有狂歡之勢,五層大蛋糕推出來,勾點奶油一抹,摟著就去平台上接吻了。莊凡心暗罵,這還讓他怎麼吃?
他真慶幸顧拙言拒絕邀請,這光影斑駁的屋子吵死個人,既要風光,也要瘋狂,他這副逢人便笑,張嘴就誇的德行太難看了,可不能暴露到顧拙言的眼裡去。
有點暈,解酒藥敵不過一杯杯猛灌的酒液。
莊凡心在邊緣處晃蕩,瞄見溫麟戴著耳機窩在角落。這小屁孩兒近來反常,請假一天後打了雞血似的,工作格外努力。
“小溫?”莊凡心走過去,坐旁邊,“怎麼不去玩兒?”
溫麟摘下耳機:“沒意思。”從小見慣這場麵,不新鮮,他打開相冊,“總監,我找樣衣師弄我那設計了,你幫我看看。”
莊凡心蓋住屏幕:“你那晚為什麼請假?”
“啊?”溫麟撓撓頭,“突然不舒服,拉肚子了。”
“放屁。”莊凡心吐字輕巧,支起下巴靜靜地盯著,“你和顧拙言怎麼樣了?最近天天主動加班,沒再見麵?”
溫麟說:“總監,這是我私事兒。”
莊凡心點點頭,抄起杯子大口灌下去,眼眶四周金星閃爍,他真的醉了,想趁醉當一把無賴。“小溫,”他伸手勾住溫麟的後頸,“你告訴我吧,你和顧拙言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酒氣撲麵,溫麟皺眉:“總監,你喝多了。”
“我就算爛醉如泥,這件事兒也清楚。”莊凡心迫使對方看他,“你在車上問顧拙言那麼多,知道以後不高興了?所以心情不好?”
“然後呢,這兩天和好了嗎?究竟相處得怎麼樣,有沒有確認關係的意思?”
溫麟用力掙開:“關你什麼事兒?!”
“我他媽喜歡他!”
溫麟隻剩下吃驚。莊凡心鬆開手,他以為自己要醞釀一番,沒想到如此痛快地說了,他看著溫麟,宣戰似的:“小兔崽子,我要跟你公平競爭。”
莊凡心說罷起身,還不忘撂下一句:“你那設計肩線處理得不好,重改。”
他踹開椅子往前走,幾步之後,溫麟忽然出聲:“言哥拒絕我了。”
莊凡心難以置信地回頭,溫麟有些委屈地說:“那晚吃完飯,他就明確拒絕我了。”
見了麵,溫麟對顧拙言很有好感,試探一句“你覺得我怎麼樣”,顧拙言心知肚明,直接紳士又殘忍地表明了態度。溫麟被捧大、寵大的,裝著無所謂,心裡哪受得了,所以在車上問些難言的隱私,故意給顧拙言找不痛快。
回了家越想越不服氣,連班也沒心情上了。
莊凡心麻痹了片刻,回過頭繼續走,步子越來越急,穿過周遭酒綠燈紅,掏出手機按下顧拙言的號碼。沒人接,他撥第二次,第三次,一刻不停地打給對方。
酒吧裡氣氛正濃,手機終於從外套口袋振了出來,顧拙言拿起時剛停,有六通未接全部來自莊凡心。不是正開派對麼,什麼事兒……第七通響了。
他接聽:“喂?”
“顧拙言!”莊凡心大聲叫他,“你在哪兒?我想見你!”
顧拙言說:“什麼事兒?你喝醉了?”
“我清醒得很!你在哪兒?!”莊凡心的情緒異常激動,“我現在想見你,你告訴我,我想見你!我有話要跟你說!”
陸文在旁邊都聽見了:“我操,不會出事兒了吧?”
顧拙言白一眼,手機裡嚷聲不停,莊凡心快把他喊聾了。他應道:“我就在三十層的酒吧——”
已經掛了。顧拙言不免惴惴,也隻能等著。
莊凡心狂奔出宴會廳,動靜不小,人們瞧他,叫他,他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奔到電梯前,他一通狂按,等門開後箭步鑽了進去,三十層,他死死盯著跳躍的數字,心臟跟著攀升,幾乎堵在了嗓子眼兒。
門一開,莊凡心撒腿就跑,他像逃命,也像追命,一頭衝入燈光迷離的酒吧。“顧拙言?”鬨場子般,喊得青筋凸起,“顧拙言?顧拙言!”
蘇望率先聽見,從卡座裡起身,莊凡心瞥見跑過去,頓在卡座外的台階下,隔著滿桌酒杯望向顧拙言的麵目。
陸文拽上連奕銘悄悄撤了,躲一邊。
顧拙言本來忐忑,此刻發怔。莊凡心站在下麵瞧著他,不知是跑得還是醉得,臉腮一片紅,眼線微微暈染,襯著幽幽的光,一雙眼睛是從未有過的迷離。還解著兩粒扣,袒一片胸膛,叫他想起莊凡心扒著衣領顯擺文身的光景。
莊凡心喘勻氣息,走上去,繞至顧拙言身前頓時腿軟。他登徒子似的撲人身上,蹲著,扒著顧拙言的雙膝,緊緊抓住顧拙言的胳膊。
重逢以來保持著距離,他此刻終於實實在在地摸著了。
彼此皆滿身酒味兒,兩道呼吸甚至分不出濃淡,顧拙言低頭看著莊凡心的臉色:“你怎麼了?”
“我放不下你。”
開口便剖心挖肝,莊凡心仰著臉:“我一直放不下你,重逢之後,我每天每夜都想,我裝的,冷靜淡定,全他媽是裝的!拙言……我還是喜歡你。”
“我一直在忍耐,知道你和小溫的情況,我不讓他加班,當著你們的麵我一直在笑,我快瘋了,我真的快憋瘋了!”莊凡心顫抖著,“我跟他說,我要和他公平競爭,他說你拒絕他了?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啊?!”
顧拙言的手臂被掐得生疼:“是。”
莊凡心眸光微爍:“我和他不一樣,你拒絕我,我就死纏爛打,我就做無恥流氓……你想忘了我,但我忘不了你,我要把你追回來。”
“當年是我的錯,我軟弱,害你痛苦,全部是我的錯!現在我成熟了,我有穩定的工作和生活,我能自己做主,我可以向你許諾了!”
莊凡心的胸口劇烈起伏:“我爺爺走了,公司,珠寶設計,我曾經選擇的家人和夢想都沒有了,我沒有弱點和牽絆了,我可以好好愛你,再也不辜負你!”
顧拙言心肝發緊:“……你說什麼?”
“我什麼都不在乎,就想把你找回來。”莊凡心雙目赤紅,語句擲地有聲,“錯過的十年我要一點點彌補,把你追回來!”
他喊得口乾舌燥,喉嚨火辣辣的疼。
在顧拙言怔愣的空當裡,他得寸進尺,探手掐住對方的腰身,連搖帶晃,像撒嬌和哄騙:“可以嗎,顧先生?”
顧拙言垂眸凝視著他,額頭青筋明顯。
莊凡心乖張又馴服:“說不可以也沒用,我不聽。可以的話,就隨便說句什麼,哪怕罵罵我也行。”
半晌,顧拙言滾動喉結:“莊凡心,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