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凡心全然不知背後的眼神,答道:“我想過,也在聯係,但緊急情況下必定價格高漲,財務部那邊要算賬,再批準,恐怕也會耽誤交貨時間。”
顧拙言終於忍耐不住,捏著莊凡心的衣領往上提了提,典型的自己做不到非禮勿視,怪人家穿著不當。莊凡心卻小小激靈,得到信號般順杆爬,擰過身,試探地攀住顧拙言的小腿骨,歪頭枕在顧拙言的膝上。
顧拙言彈他腦門兒:“怎麼都叫你做?”
“我能乾啊,我當領導呢。”莊凡心尚有心情說笑,卻是丁點力氣都耗儘了,他變成春泥,軟腳蝦,依傍著對方一動不動。
僅兩三分鐘,堪堪睡著之際醒過來,擰回桌上趴著了。這情狀太突然,被暖熱的膝頭驟然沒了重量,顧拙言假借傾身放水杯,一瞥,見莊凡心眉心顰蹙。
“怎麼了?”
“餓。”
顧拙言剛要笑,想起什麼:“胃痛了?”
莊凡心咬牙捱了會兒,痛意減輕後又想抱顧拙言的小腿,撲了空,顧拙言徑自回了臥室。真狠心呐,一點不憐香惜玉,他畫完稿子翻上沙發,剛躺平便睡著了。
天色才明白五六分,顧拙言回房打給秘書,還虛情假意的:“沒打擾你休息吧?”
周強沒招兒:“您客氣,我已經起床了。”
“那今天儘早過來吧。”他在家養病,周強早上給他送文件,“路上多買點吃的,清淡點,不要有巧克力,芋頭和蘑菇的。”
吩咐完,顧拙言折回客廳,見莊凡心睡意正酣。那人蜷在沙發上一吸一呼,眼下淺淺的青,眼皮淡淡的紅,像濯去粉墨的花旦,唱啞了嗓,踢酸了腿,此刻貓成一團透著憔悴的漂亮。
他拿毛毯給莊凡心蓋上,明白,莊凡心模樣僝僽,卻非曾經那個向他抱怨撒嬌的男孩兒,而會晝夜忙碌自尋辦法,或嗔或笑,當得起那句“我能處理好”。
莊凡心寐得香甜,一小時後的門鈴聲也未能把他吵醒,後來被腰下振動的手機弄醒了。沒看是誰,接通時仍被困倦綁架:“乾嗎?”
“總監,你上午過來嗎?”是溫麟,“財務部要核算縐緞價格,請你去開會。”
莊凡心說:“誰有空跟他們開會。”他坐起身,暈頭轉向地在客廳轉悠,來來回回的,“我靠,我找不著我家樓梯了。”
顧拙言從浴室出來:“先睜睜眼。”
莊凡心將眼揉開,手機中,溫麟探究道:“剛才那男的是誰?言哥?哎呀總監,部門好多事,現在不是君王不早朝的時候啊!”
“我知道我知道。”莊凡心將錯就錯,“可他太帥了嘛!”
講完電話醒透了,莊凡心走進浴室,水汽還沒散,熱騰騰的。他彎腰洗臉,冷水為他激活續命,顧拙言沒走開,從櫥子中拿出一支新的牙刷。
梳洗乾淨,莊凡心聞著香氣到餐廳就坐,他餓狠了,打開一份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便吃光。他飽得也快,擦擦嘴:“我回家換身衣服就上班去了。”
顧拙言喝著粥:“嗯,注意休息。”
“你記得吃藥。”莊凡心利落起身,穿外套換鞋子,短短兩分鐘便武裝好了。電梯打開,他擺擺手:“我走了,拜拜。”
居室刹那變得冷清,顧拙言獨自喝完粥,剛放下碗,莊凡心給他發來一條消息:“你快到窗邊看一下,樓下有奇觀,嚇死我了!”
顧拙言狐疑地走到客廳窗邊,望下去,被積雪覆蓋的草坪上赫然劃出了大字——顧拙言,莊凡心,中間用大大的心形隔開。
一棵枯樹下麵,莊凡心正用力地揮手。
顧拙言心跳很快,打下“你這個非主流”的時候甚至有些顫抖。
終究沒趕上早朝,莊凡心成功避開財務部的騷擾,到公司後開始新一輪對工廠的逼催,下午和打板師、麵料師開會,把備選的設計審改敲定。
林設計來了一趟,在辦公室麵對麵,莊凡心將其和工廠負責人的聊天記錄捋了捋。昨日情急,他此刻沉澱下來:“這件事雖然是你的疏忽,但工廠那邊也要負責任,定好的麵料又軟磨硬泡要換,八成是他們出了問題。”
林設計說:“但我答應了,還能追究他們嗎?”
莊凡心道:“你在聊天工具上答應的,合同又沒改,我這個總監也沒有點頭,真要掰扯起來誰占理還不一定。”
“那……”
“那也要把追責放一放,先解決。”莊凡心說,“工廠遠在福建,必須有人過去交涉監督,這兩天儘快動身。”
“總監,我真的走不開。”林設計為難道,“這趟出差不知道去幾天,我媽媽還沒脫離危險。”
莊凡心說:“我知道。你不用去。”他停頓一下,“叫你來是跟你說,你好好照顧家人,這件事會交給彆人來解決。但過後一切秉公處罰,因為你給公司造成了損失。理解麼?”
林設計點點頭:“謝謝總監。”
莊凡心道:“去忙吧,把溫麟叫進來。”
溫麟很快過來,既憂心公事,也好奇私事,盯著莊凡心的眼神簇簇放光。莊凡心煩得擲一支筆:“給我訂一張後天去福建的機票,還有酒店,下機後去工廠的車,全部訂好。”
溫麟回神:“總監你去嗎?下工廠為什麼你親自去啊?”
“我還得跟你解釋?”莊凡心說,“出去吧,彆煩我了。”
門關上,莊凡心抓了抓頭發,他的確不必親自奔波,但他去是最恰當的。交涉的話,他是總監,省去報告批準的時間可以直接決定。監工的話,設計、剪裁、麵料,他能一手包辦不需要其他人幫忙。
出太陽了,冰雪漸漸消融。
顧拙言恢複精神,下午回公司開會,把積攢的工作處理乾淨。副總過來一趟,與他商量海島項目的細節變動。
他說:“是不是要過去出差?我記得上個月底提過。”
副總道:“是……和萬粵的張總一起。”
對方略顯遲疑,顧拙言問:“怎麼了,不方便?”
“原本定好的,但是廈門那邊的閱瀾湖和廈園的啟動會提前了。”副總說,“因為批項目的馮書記有些公務,所以來消息讓提前辦。”
這不是自己能做主的,顧拙言當即決定:“我過去吧,你安心去海島。”
副總關心道:“病剛好,身體吃得消麼?”
“小感冒而已。”顧拙言笑笑,“那邊暖和,隻當去療養了。”
就這麼定下,副總離開後,顧拙言讀著文件不禁走神,南國的花草,鼓浪嶼的沙灘,一張兜著草帽的笑臉,紛紛躍然眼前。
還有離廈門很近的……
顧拙言沒好意思使喚秘書,自己多訂了張去榕城的火車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