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 / 2)

彆來無恙 北南 10371 字 3個月前

“你是……”莊凡心嵌在顧拙言的一隻臂彎裡, 衣衫不整, 剛才還藏著誘惑人的心思, 一張口那麼害臊, 但猶豫更甚,“是原諒我了嗎……”

他用了“原諒”這個詞,十年前的懦弱放棄, 那一通摧心肝的電話,所以他和顧拙言重修舊好的前提是,顧拙言原諒他。

問出來, 莊凡心不眨眼地看著顧拙言, 有愧,有怕,也有忍不住的期待。驀地, 勾著他的手鬆開了,他立刻慌了,緊緊圈住顧拙言的肩膀。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說,“我不問了。”

顧拙言睨著他:“你知道什麼?”

莊凡心說:“你心裡有道坎兒。”像是揭一層殘破的窗戶紙, 他的字句那麼輕, 魂不守舍般, “那道坎兒是一條傷口……結成的疤。劊子手是我。”

顧拙言道:“沒錯, 是你。”

莊凡心紮低腦袋, 埋在顧拙言的肩頭深深地呼吸幾遭,再抬臉, 他說:“但你給我機會追你,我邀請你,你沒有拒絕,我遇到困難你想知道,我求你來榕城,你就過來了。”他呢喃出結論,“你總是對我心軟。”

戳破了,顧拙言臉上掛不住:“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是知足。”莊凡心說,手掌從顧拙言的肩膀輕劃,撫至脖頸,一抬腕子托住那下頜,扳過來看著他,“但知足一分,馬上就不滿足一分。”

他寸厘不讓地盯著顧拙言的瞳孔:“你喝我燉的湯,我就想天天和你一起吃飯,我在你家刷牙,就想多放一隻漱口杯,你在廈門,我想讓你來榕城,你來了,坐在這兒,我就想不穿衣服看看你的反應。”

莊凡心一句一句全吐出來,他捧著顧拙言的臉腮,這姿勢膩味、做作,能烘得人心口發麻。“你越心軟,我越心疼。”他不摻假地說,但摻了無奈,“可又忍不住急功近利地跟你鬨,想討你更多的心軟。”

他誠實地坦白,坦然地自嘲:“我現在變得……挺壞的。”

顧拙言所有的不自控都給莊凡心這個壞東西了,那隻收回的手又挪回去,攬住,沒按著背,而是摟住了腰:“自己變壞的,還是誰讓你變壞的?”

那點妒恨如原上的野草,燒不儘,吹又生,隻言片語便能燎燒成旺火。莊凡心熏熏然,說:“沒和彆人亂來。”像是藏著什麼,不正麵答,“我們東方人,含蓄。”

顧拙言審視莊凡心,隔著浴巾掐莊凡心腰上的肉:“和移情的那孫子怎麼親密過我不想知道,既然現在追我就老老實實的,少看彆人,聽明白沒有?”

莊凡心點頭,扭回去穿衣服,一條褲子就兩隻腿,他卻六神無主地套了好半天。顧拙言去窗口立著,摸支煙點上,臉上不喜不怒很平淡,其實吸吐了七八口才把內裡的燥火散清淨。

從酒店出來已經中午,天氣陰晴正好,風徐徐的,特彆適合情侶約會。兩個人都餓了,這地段繁華,便揀了處挺人氣的館子吃午飯。

大堂內座無虛席,服務生的步伐快得像飛,餐上齊,莊凡心急不可待地動筷子,塞了滿口嚼著,吃得特彆香。顧拙言一貫端著紳士的排場,笑話道:“餓幾天了?”

莊凡心訴苦:“昨天隻吃了一頓,在工廠食堂,難吃。”他咽下,嘴唇一層薄油,“那老板前一天想請我,等出了單,就不提那茬兒了。”

“煩你了。”顧拙言說,“喝點湯。”

莊凡心呡一小口,刻意留著肚子:“不想喝湯,我想喝奶茶。”他笑,眼睛裡的高興勁兒直往外冒。顧拙言讀懂,配合道:“那麼多奶茶店,喝哪家?”

莊凡心說:“一楠!”

吃飽喝足,他們倆奔了曾經最熟悉的那條街,今天是禮拜五,熙來攘往的,每家小店的生意都很紅火。

天中關著大門,能望見操場一隅有學生拿著笤帚打仗,是十年如一日的周末大掃除。顧拙言和莊凡心走到門口,說是看望老師,押上身份證,並肩邁入了昔日的校園。

他們熟門熟路,但走得異常慢,三步一停地欣賞校內的草木和磚瓦。食堂的外牆刷新過,一樓的小賣部換了新牌子,體育館門口多了一架黑色的金屬雕塑。

經過圖書館,從窗子窺見期刊閱覽室,退休返聘的老校工正在做整理,莊凡心說:“我那時候是圖書館的誌願者,很難申請的,申請表我都填出線外了。”

這還真不知道,顧拙言問:“誌願者都做什麼?”

“把還的書分類放好,編碼,幫忙掛失。”莊凡心竟然記得很清楚,“每天午休去,因為忙完可以躺休息區的沙發,所以特彆多人申請。”

顧拙言回想片刻:“我怎麼從沒見你去過?”

莊凡心道:“我以前每天都去啊。”他挪近,有意無意地撞對方,“你來之後,我想陪你一起午休,就沒去過了。”

三番五次,偶爾碰見圖書館的老師,總要數落他,訓斥他,再後來,他的誌願者資格證被吊銷了。

顧拙言從未了解,定了定,回神時莊凡心丟下他走出去一截。他抬腿跟上,到花園的甬道,樹,繁花,比十年前修整的更漂亮。他卻沒看榕柏棕櫚,不瞧風鈴茉莉,隻望著莊凡心投在細碎光斑中的剪影。

過往的知覺在複活,莊凡心對他的好,明著的,暗裡的,全叫他想起來。

顧拙言怎能不心軟,莊凡心走後,那種好,他這些年再也沒有嘗過。

“你走不動了?”莊凡心停下喊,“快點啊!”

顧拙言吞咽一口,幾步便追上,像個被撞破心事的毛頭小夥,從後捏住莊凡心的細頸,掩飾道:“校園內禁止喧嘩。”

莊凡心嘴角輕咧,感覺這男的好虛偽,校園內還禁止早戀呢,當年不是在教室裡親他?他回頭,瞥顧拙言的嘴唇,恰好經過一片陽光底下,覺得渴。

他們找到當時的班主任夏老師,三屆學生帶過,夏維仍然記得他們的名字,不禁感慨,曾經優秀的兩個小孩兒轉眼就成熟了。

說了說如今的情況,夏維有股意料之中的欣慰,反複說,我就知道你們會有出息。誇完,又問,成家沒有?有孩子了嗎?

顧拙言和莊凡心一起搖頭,夏維想當然地催,你們抓緊啊。

從辦公室出來,莊凡心小家子氣地貼著牆走,仿佛懷著小秘密的少女,磨蹭,悄悄的喜和羞,顧拙言擼他的頭發,像擼一隻貓:“怎麼了?”

“你沒覺得,”莊凡心的目光很靈,刷地落在顧拙言的臉上,“沒覺得夏老師那話,像是催我和你結婚嗎?讓咱們抓緊。”

顧拙言噗嗤笑噴:“夏老師還問生沒生孩子呢,你生?”

若擱以前,莊凡心脖子以上一定全紅起來,罵顧拙言胡說八道,這會兒隻頓了一下,借坡下驢,比第一抹橘色的晚霞還曖昧:“不跟我和好,卻想讓我給你生孩子。”

顧拙言語塞,心梗,狠狠地把莊凡心推出去了。

他們兩個沒正經的成年人晃蕩在校園裡,不要臉,臨走晃去小角落,那年的新監控蒙了鏽,外側多一扇鐵柵欄,徹底禁止進入。

莊凡心為現在的學生遺憾,為自己慶幸,曾經顧拙言給他的那份浪漫被鎖在裡麵了。

離開天中,街上水泄不通地堵著,穿行一半時看見一楠時光正在營業。顧拙言和莊凡心奔著那兒,推開門,鋪了新地板,桌椅也換了,但牆上還是莊凡心畫的畫。

吧台後頭坐著倆人,一男一女,翻頁聲,男的語速很快:“沒有蜜豆啊,二號讓你訂,你是不是又忘了?還有芒果,說多少遍青咧咧的不收,要熟透的,甜的!”

顧拙言出聲:“老板?”

“哎!黑板上有價目表,您看想喝什麼。”隻露腦袋頂,男的繼續說,“我一會兒就走,今天周五,多營業一小時,一會兒我媽過來。”

他囑咐完抬頭,對上貼在吧台上的莊凡心,愣住:“……我靠?”

莊凡心學舌:“我靠,真是你啊。”

齊楠蹭地站起來,又看見顧拙言,頓時驚得舌頭亂甩:“你、你們……我去,真的是你們啊……”他繞出來,伸手杵了莊凡心一下,“活的耶……”

莊凡心一拳搡回去:“廢話,你以為我死了?”

“對啊……”齊楠嘟囔,揪住莊凡心的衣領,拽近,粗蠻得像要打架,“我真以為你死了!”陡然拔高音量,帶著濃濃的爺們兒的憤怒,“你他媽突然消失,連我都刪!還想讓我盼你點好?!”

莊凡心擁抱對方,不知道怎麼解釋,顧拙言過來分開他們,轉移了齊楠的注意力。他聽他們聊,高考,大學,工作,最近的生活。

手臂被齊楠一抓,繼續翻舊賬:“你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就不聯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