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十六)(1 / 2)

周六。

他們進入副本的第47個小時。

儘管南舟和江舫都認為, 這股力量本身存在的悖論性質,決定了它不會在現實世界裡留下它產生的源頭。但李銀航還是有點不放心。

她用津景大學加上各種關鍵字,在瀏覽器上檢索了近十年來學校裡出現的異常死亡事件。

她還去了圖書館, 在報紙雜誌區流連了整整一個下午。

但綜合看來,鬨得頂了天的就是十幾件自殺事件。

因情,因畢業,因家庭矛盾。

每一件都和403沒什麼關係。

哪怕是鬨得最沸沸揚揚的行政樓跳樓自殺事件,距離403教室也有整整半個學校的跨度。

他們連選擇自殺地點都不會選擇使用率極低的東五樓。

而被選中的九個人,的確也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大學生。

其中設定人品最有問題、玩得一手好霸淩的“體育係三人組”, 針對的也是偷窺女生宿舍的“謝相玉”, 屬於惡人自有惡人磨。

其他人連期末作弊、夜不歸宿的記錄都沒有。

學酥李銀航勤勤懇懇做了八頁筆記,才終於承認學霸的結論是對的。

所有和津景大學相關的、曾危及過人身安全的事件,都與他們當下遇到的沙沙聲毫無關聯。

南舟也來了圖書館,在李銀航斜後方的書架上挑選書籍。

他從書叢中探頭出去, 看到李銀航一邊做筆記一邊抓頭發, 就又縮了回去。

他對身側的江舫說:“她是在做無用功。”

這次他們遇到的鬼, 沒有一個明確的源頭。

更準確地說, 隻是純粹的惡意而已。

再說句極端點的,哪怕把建校以來所有發生在學校裡的人命事故加起來,把十幾個未經世事、一碰到失戀、延畢就要死要活的大學生的咒怨全算在內,也不該達到這樣強烈的詛咒和抹殺效果。

南舟一本正經地說:“按照能量守恒定律,這不科學。”

江舫笑說:“我知道。”

江舫又說:“但這樣能讓她有點事做, 也好打發一下時間。”

說話間, 南極星嫌熱,挪著圓滾滾的屁股想從南舟的衛衣後領口鑽出。

江舫從後麵輕輕勾住他的領子, 幫了南極星一把,若隱若現地露出了南舟後頸的那一片牙印。

南極星三跳兩跳, 竄上了他的肩膀,選了位置和觸感最好的左側鎖骨,屁股一沉,把自己舒舒服服地窩了下去,細長的小尾巴風車似的擺個不停,安逸得很。

江舫問南舟:“想看哪本?”

“我不是來看書的。”南舟說,“我想事情的時候,就喜歡來書店走一走。”

說著,他輕輕吸了一口氣。

獨特的油墨氣味,他很適應,也很喜歡。

這有助於他思考。

江舫陪他在叢叢書海中步行穿梭。

江舫問他:“在想什麼?我或許可以幫幫你。”

南舟:“謝相玉。”

江舫:“還在想他?”

南舟側過半張臉來:“不是想他。是在想你。”

他直白的話語,混合著漂浮著薄薄輕塵的陽光,讓江舫有種心臟被光射上一箭的錯覺。

江舫用單手輕捂住心口:“啊,我的榮幸。”

南舟:“你說過,你能明白他在想什麼。”

江舫失笑。

南舟陳述事實:“你總是笑我。”

江舫:“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格,我會以為你是故意……”

故意這樣說話,故意吊著他,故意這樣……

讓他心癢。

南舟困惑:“嗯?”

江舫岔開了話題:“你問謝相玉?”

南舟:“嗯。”

江舫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是他……”

南舟卻在這時主動打斷了他一回:“你不是他。然後呢,他要怎麼做?”

江舫抿著嘴微笑。

他不想毀掉自己在南舟心目裡的形象。

所以他一直有意掩藏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某些想法。

但南舟的種種言行,總讓他平白產生將自己的一切真實都向他敞開的勇氣,或者說,衝動。

所以,江舫還是沿用了被南舟否定掉的說辭:“如果是我,我也會利用孫國境這樣的人。一來,他們能為我探我不願走的危險的路,二來,通過竊聽他們和我們的交流,可以判斷和了解我們的調查進展。”

當然,後者的目的在被江舫發現時,就失去了意義。

“然後,我不會嘗試去化解那種力量的戾氣,也不會去從無限死門中找出一扇生門。”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殺掉一個按次序來說,本不該死的玩家,嘗試徹底打破那股力量的規律。”

南舟挑了挑眉:“啊,是個辦法。”

“是非常有效的、有性價比的好辦法。如果運用得當,可以殺一個人,救六個人。”

江舫說:“還有,南老師,彆忘了,我們在玩遊戲。”

“我們在玩一個需要用玩家積分來排名的遊戲。”

“分數超過對手,並不是獲勝的唯一且效率最高的做法。”

“最好的做法,就是沒有對手。”

在南舟思考時,江舫把自己還沒有說出口的話儘數咽下。

如果是他,他不會像謝相玉這樣遠離眾人。

他能以現在的狀態,完美融入和大家的合作中。

他有把握讓孫國境他們對自己死心塌地。

他能確保孫國境他們死的時候,還會以為自己死於鬼魅之手。

南舟一副“原來是這個樣子”的恍然神情。

江舫問:“怎麼樣,很惡劣吧。”

南舟卻是神色如常:“沒什麼惡劣不惡劣的。不過是另一種玩法而已。”

他又說:“殺了隊友,不就少了積分了?還是不劃算的。”

江舫反問:“如果這個遊戲裡的設定是獎池積分製,隊友越少,最後能從獎池裡拿到的積分越多呢?”

聞言,南舟慢條斯理地捧起手裡的保溫杯,熱熱地喝了一口。

裡麵是蜂蜜水。

他說:“那如果是這樣的話,其他隊伍肯定要先殺我們的。”

“他們不動手,你就不動手嗎?”

“是的。”南舟嚴肅道,“不然我們不就不占理了嗎。”

……江舫有被南舟微妙地可愛到。

南舟說:“這種玩法很簡單。但我不喜歡。”

那種把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的脖子扭斷的感覺,一點都不快樂。

“對。我知道。”江舫說,“所以,我不會去做……”

說到這裡,江舫突然按住耳朵,小幅度吸了一口氣。

南舟麵色一緊:“怎麼了?”

江舫看他戒備十足的模樣,低下頭來,單手撐在了一側書架上,作搖搖欲墜狀:“……又聽到了。”

這是江舫的第四次了。

上午他獨自去洗手間的時候,聽到了第三次“沙沙”聲。

於是,他當時正在行走的那條走廊,變成了無儘的回廊。

且兩邊的偉人頭像,眼珠死死鎖定在了他的身上,隨著他的行走緩緩轉動,目光怨毒森冷至極。

江舫嘗試走過一圈半後,當即決定閉上眼睛,向後倒退而行。

不一會兒,他就回到了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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