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又聽到了那種聲音,南舟的騎士病當即發作。
他用他一貫的性冷淡腔調予以安撫:“你不要害怕。一會兒就過去了……”
然而,下一秒,他目光驟然轉向不遠處的一角。
南舟周身氣質明顯一凜,像是一隻被侵犯了領地的貓科動物。
江舫也察覺到了他神情的劇變,循著他的目光看去。
但他目光的落點分明是空無一物的。
南舟低聲說:“有人。”
他補充道:“……我感覺。”
江舫舔了舔嘴唇,把本來就豔紅的嘴唇抿濕了一點。
他說:“你太緊張了。今天晚上還是留在宿舍好好休息吧。”
南舟轉過來,和江舫對視片刻,似乎從他的眼中讀出了某種信息。
他注視著他的眼睛,專注地應道:“好。”
距離兩人兩台書櫃開外的地方。
木製書架旁側的一層薄灰上,落了三枚不甚清晰的指印。
謝相玉剛剛才來。
他並沒有像第一次險些被南舟抓包時的躲閃,而是立在書架之後,隔著兩層書林,堂而皇之地打量著南舟的臉。
半長卷發下耳朵的輪廓。
側麵喉結鼓突的弧線。
被衛衣覆蓋住、仍然形狀分明的肘骨尖兒。
下垂的手腕上微藍的靜脈。
被白襪包裹著的、細長得讓人想去握上一握的腳踝。
一切都是那麼完美,完美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
謝相玉最喜歡吃黃桃蛋糕。
在吃蛋糕時,他總喜歡把最喜歡的黃桃留在最後。
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了江舫。
今天晚上,或許自己可以先解決掉不重要的人。
南舟剛才關心江舫的表情,實在太動人了,動人得讓謝相玉有些迷戀。
他很期待南舟一覺醒來,看到江舫喉骨碎裂、死不瞑目的表情。
一定,非常,讓人愉悅。
……
這份愉悅,一直持續到日落月升,夜沉時分。
謝相玉在留學生宿舍樓的天台邊欣賞了許久的月亮,惋惜離滿月還有十天左右,並精心構思好了自己送走江舫時的送彆詞。
“江舫,你好。”
儘管那個時候,江舫未必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但這種儀式感必須要有。
過去二十三年的生活,謝相玉都是在乏味的生活中無聊度日、虛磨時光。
所以他愛這個讓他煥發了活力的《萬有引力》。
他也有必須要完成的心願。
所以,殺掉南舟,也是他的訴求之一。
謝相玉承認,他的確對南舟有著近乎狂熱的興趣。
然而南舟這樣的人,幾乎是注定能走到最後的,到時候再和他碰上,可沒有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了。
南舟必須死。
隻是不能在今天。
懷著這樣隱秘又熱烈的期待,謝相玉來到了熄燈一小時後的留學生宿舍。
他知道,南舟和李銀航這兩天都住在這裡。
門內一片漆黑,人應該早已睡下。
謝相玉左手握緊他的碎喉筆,從口袋裡摸出那張專屬的卡片,愛憐地撫了撫表麵白簽上寫著的江舫的名字。
確認過這是原裝卡片後,他將卡麵抵在了刷卡器上,等待著那聲愉悅的“滴”聲,伴隨著“準許通行”的綠燈一起響起。
然而,迎接他的,是豁然亮起的紅燈,和在深夜走廊上略顯刺耳的“開鎖失敗”的連聲銳響。
不及謝相玉反應,眼前的門便閃電似的向內開啟。
迎麵而來的,居然是一潑……麵粉。
根據麵粉鋪灑開的形狀,以及在空中受阻的麵積,江舫準確一把扼住了謝相玉的喉嚨,在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或逃跑動作前,將他狠狠拖入了宿舍內。
麵粉上留下了謝相玉的腳印。
而門以一個不大紳士的動靜關上了。
此時,身在四樓樓梯間、正帶著李銀航一路向上爬的南舟隱隱聽到從七樓傳來的悶響,猛然抬起頭來。
李銀航也覺得有些不妙:“怎麼回事?”
南舟不是說,今天晚上不回留學生宿舍那邊,在熄燈前去他的宿舍待一會兒嗎。
怎麼突然又改了主意?
“我擔心他”又是什麼意思?
但南舟無心解答她的問題。
他無聲無息地加快了速度,三階一步,向上跑去。
……
謝相玉在劇烈的掙紮間,看到了除江舫之外、空無一人的留學生宿舍。
電光石火間,謝相玉已經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江舫根本什麼都知道。
他早早就換掉了鑰匙卡。
這手法簡直再簡單不過了。
隻要將破壞自己原先房卡的部分元件,再謊稱自己的卡丟了,去一趟一樓的管理處,一個轉手,就完全可以神鬼不覺地用壞掉的舊卡直接替換掉備用卡。
江舫一直在防著他。
甚至……有可能他也想過,要利用這股副本裡力量的機製,除掉什麼人。
江舫將謝相玉死死抵在了牆上。
在一片漆黑中,從江舫淡色的眼睛裡,根本讀不出絲毫感情。
相較於他暴力的動作,他的嗓音還是一樣優雅、低沉、平靜,大提琴似的悅耳。
“你真讓我失望。”
“占了先手,就是這樣的玩法嗎。”
謝相玉喘息著笑了起來,抖了抖頭上的白色粉跡。
“你約束了他。”謝相玉說,“你浪費了他的才能。”
江舫眼睛一眯:“什麼意思?”
謝相玉:“字麵意思。你白白浪費了南舟的能力。”
謝相玉抓住了江舫的手腕:“如果是我,我就會好好對他。好好發掘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畢竟,他是那麼有趣的……”
江舫神情一寒。
如果說江舫之前隻是想過讓謝相玉這個副本中的不穩定因素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掉的話,那麼現在,他打算付諸行動了。
然而,門外匆促的腳步聲打斷了江舫的計劃。
熟悉的足音讓江舫立即鬆開手去。
時刻伺機待動的謝相玉抓住機會,立即一個反手擒拿住了江舫。
隻是他的新武器太短,隻適合出其不意的近戰。
這樣的姿勢,實在是施展不開。
這個擒拿姿勢太過不標準。
按江舫的經驗,他有九種方式反製並把此人按在地上暴打。
可在看到南舟站在門口的逆光剪影後,江舫放棄了一切抵抗動作。
他保持著被控製的姿勢,把側臉壓在冰涼堅硬的桌麵上,悠閒開口:“寶貝兒,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