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的心態就遠沒有南舟這種san值怪物平和了。
剛才那一幕, 是無數孩子童年凝望窗戶時,都曾出現過的恐怖幻想。
——深夜時分,在搖動的窗簾陰影中, 會徐徐探出一顆充滿著窺視欲·望的頭來。
連陸比方都有點毛了, 大跨步上了樓去,將他們調查到的所有情況和剛才目睹的一切儘數彙報給了賀銀川。
賀銀川卻淡然得很。
“我知道。”賀銀川伸手一勾, 親熱地搭住了周澳肩膀,“小周五分鐘前就發現那玩意兒了。”
周澳:“……”我比你大兩歲, 謝謝。
陸比方憂心道:“那要怎麼辦?”
周澳惜字如金:“有辦法。”
“剛才,小周發現有人在外麵偷聽,跟我打了手勢。我就耍了個心眼。”
賀銀川挺俏皮地一眨眼,給周澳簡明扼要的話做了個注腳:“——我故意跟小梁和小周聊天, 說我們從山底下來的時候, 看見有人要爬山。”
陸比方緊繃繃的一顆心頓時放鬆了下來。
這麼一來,那個前來探查的人,拿到的就是虛假訊息。
這群登山客既然這麼在意爬山的人,必然不會對這個消息坐視不理。
南舟呼吸不大穩當:“他們至少有四個人, 不會全部離開。”
賀銀川的認識倒很清晰,並不多麼沾沾自喜:“能少一點是一點。我們在討論下一步怎麼行動。”
隊友非常省心, 且周詳地安排好了一切, 南舟也稍稍安心些了。
他身體晃了晃,用近乎掙紮的力道勉強摘去了風鏡。
剛才來回超過半個小時的路程,且全程都沐浴在銀亮的巨月之下, 這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了。
他也不發聲,隻一邊靠住江舫, 一邊單手撐住牆,一聲聲喘得惹人憐。
南舟本來就是文質風流的長相, 現在睫毛上落的雪被室溫迅速融化後,看起來是個淚汪汪的委屈相。
注意到南舟滿頭虛汗的梁漱眉心一凝,對江舫迅速打了個手勢。
江舫會意,將南舟打橫抱起。
南舟:“……”
南舟可從來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就像第一次被人肚皮朝上抱起來的貓,他頻頻側身看向地麵。
倒不是因為害羞。
他擔心江舫抱不穩他,把他摔下去。
在被抱到一個隻剩下空床架的房間、被安放在冷硬的床板上時,南舟整個人還有點沒能回過神來。
梁漱是軍醫出身,根據她的屬性,係統分配給她的道具也多是醫療器械。
她測過南舟心跳,又測了血壓,問道:“你平常血壓多少?”
南舟靜靜搖頭。
對他的動作,梁漱麵露不解:“沒測過,還是不知道?”
南舟:“很久沒測過了。”
梁漱按了他頭部的幾點穴位:“頭疼嗎?”
南舟又搖頭。
問過幾個問題後,梁漱嚴肅的麵色有所放鬆,貓似的尖眼尾自然彎起,回歸了含媚帶情的神態。
梁漱:“我就感覺你不大像高原反應。”
一路尾隨進來的李銀航倒是挺緊張的:“那是什麼問題?”
梁漱斟酌道:“目前看起來……隻是體虛。”
李銀航:“……”神TM體虛。
她有點想不通,如果不是高原反應,為什麼南舟會有這麼嚴重的不適症狀。
……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慶幸吧。高反是會要人命的。”梁漱笑道,“體虛不會。”
南舟反應淡淡的:“現在這種時候,體虛也會要命。”
梁漱說的話確實是安慰成分居多,但她也沒想到南舟這樣清醒,不由失笑:“你放心。管你體虛還是彆的什麼,按我們賀隊那個個性,扛也會把你扛上去。”
南舟:“不是誰扛誰的問題。”
南舟:“那些登山客的身體素質都很不錯。單跟他們比體力,不一定能贏。”
梁漱聳聳肩,半安慰半認真道:“素質不錯,腦子可未必。”
她站起身來,輕輕拍拍南舟肩膀,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好好休息,賀隊他們會拿出好主意的。”
五人組完全是將他們放在了保護位置上。
這是出於好意,也是當前最有效率的方式,所以南舟並沒多說什麼。
帶上門後,梁漱一轉臉,不出意外地在門邊看到了林之淞。
他拉著梁漱走出了幾個房間遠,才謹慎地低聲詢問:“……怎麼樣?”
梁漱知道他問的是誰。
她據實回答:“心動過速,體溫偏低,口唇蒼白,冷汗多出,身上也沒有外傷。單純的體虛而已。”
林之淞目光閃爍了一下:“喔。”
梁漱看出他的心事,把手套緩緩戴上:“放心,不是裝的。”
林之淞輕輕一點頭。
梁漱:“你到底在哪裡見過他,想起來了嗎?”
林之淞發出一個意義不明的音節,不知道他是想起來了,還是隨便給梁漱發出一點聲音作為回應。
梁漱笑。
這個林小弟性格怪得很。
不至於不合群,但就是典型的無機質男,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林之淞跟在梁漱身後,亦步亦趨地往賀隊所在的房間走去。
他突然問了一句:“梁姐。他說他叫什麼?”
梁漱:“誰?南舟?”
林之淞會意地一頷首,又不吭聲了。
梁漱早就對他的古怪習以為常,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林之淞無聲念著這個名字:
南舟……南舟?
連名字也很熟悉。
……
李銀航抱著床欄,看著嘴唇慘白的南舟捧著一壺剛剛陸比方送來的用加熱棒熱好的70度開水,一口口抿著,嘴唇逐漸回血,心裡也安定了不少。
不得不承認,有了“青銅”做後盾,她也不自覺鬆弛了下來。
儘管清楚那五名登山客身手靈活,很是詭異,但待在警察叔叔們身邊,她很難提起強烈的危機感來。
南舟倒是擺出一心一意喝水的樣子。
他心裡轉著什麼念頭,沒人曉得。
無處不在的月光從窗外投入,將他的輪廓鑲嵌成了毛茸茸、軟乎乎的樣子。
江舫輕易看穿了他:“在想什麼?”
南舟放下綠色的行軍壺:“為什麼副本要叫‘圓月恐懼’?”
李銀航想插下嘴,勸他好好休息,身體不舒服就不要想那麼多,但想一想,她還是乖乖收了聲。
她知道,無論是南舟和江舫,都不是會依賴彆人的人。
江舫點出他心中所想:“你認為,月亮才是破局的關鍵?”
南舟:“當然。”
南舟單手比劃出半個圓:“它那麼大個,肯定是有原因的。”
江舫笑出了聲。
南舟的思路總是奇怪而有趣。
偏偏又還有那麼點道理。
南舟看他:“……笑話我。”
江舫順毛摸:“沒有。”
南舟把目光重新移向了行軍壺。
壺內搖曳著細碎的銀光,盛著半壺水,半壺月。
但一想到那來源不明的巨月,這剩下的半壺水對南舟來說也沒什麼吸引力了。
他慢慢旋上瓶口,自言自語道:“還有,他們為什麼要殺人?”
按登山客們的說法,月神是吃人的怪物。
真正的信徒,應該一句都不提醒南舟他們,送祭品給自己敬仰的神才對。
可他們明顯是連“上山”這個動作,都不允許他們做出。
這樣一來,誰給月神上貢?
月神不會餓死嗎。
南舟直覺自己這番推測說出來,又要招江舫笑了。
他不希望江舫笑話自己的想法。
可江舫笑起來又很好看。
……真是兩難。
江舫將他手裡的水壺接過來,又擰了兩圈,壺塞才被真正擰緊。
南舟看著他的動作:“你好像沒有受到很大影響。”
他指的是他的恐高症。
江舫笑道:“幸虧我們隻是登山,不是攀岩。”
南舟坦誠道:“嗯。我放心了。”
江舫看他這樣嚴肅地講出“放心”兩字,忍不住隨口笑道:“怎麼這麼關心我?你心裡有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