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摸摸自己的胸口,仔細估量了一下,慎重道:“我心裡當然是有你的。”
江舫:“……”
李銀航:“……”不是,他們現在說這種話已經不避人了嗎?
南舟疑惑反問道:“這需要問嗎。難道你心裡沒有我?”
江舫:“……”他被這一記直球後打得有點耳鳴。
江舫低咳一聲,臉頰微紅,迅速岔開話題:“餓嗎?剛剛找到了一點壓縮餅乾。”
南舟:“嗯。”
從小樓裡找到的壓縮餅乾,口感和味道都差到驚人。
要說滋味,跟吃加厚版的草紙沒有太大區彆。
但南舟抱著餅乾袋哢嚓哢嚓地咬,沒什麼嫌棄之色。
……總之,非常好養活的樣子。
在南舟慢吞吞啃完了一包壓縮餅乾、又把怕冷的南極星從倉庫裡放出來透一透氣、又把它放了回去後,全副武裝的賀銀川推開了門,神采飛揚地對三人一挑眉,比了個口型。
“收拾收拾,準備走了。”
……
壁虎男人回去報告了山下還有登山者行蹤的情報後,隊長模樣的錘子男皺眉思量許久,讓黑熊男和壁虎男下山去查探情況。
錘子男和冰鋤女留下了。
兩小時後,那座水泥小樓憑空消失了。
但錘子男和冰鋤女的臉就像是被這雪山罡風吹得麵部神經麻痹了似的,麵無表情,仿佛這樣的神跡對他們來說是司空見慣了的。
茫茫雪野上,有八個身影忙著架設帳篷,一副打算在原地安營紮寨的樣子。
錘子男隔著雪叢,定定注視著他們的每一個動作。
……他們,是有可能上山的人。
……他們的話不能相信。
……全部是謊言。
大概是因為有熟手的原因,他們的防風帳篷很快搭建了起來,內裡的防風燈也暖融融地亮了起來,將雪地映出了一片耀眼的澄金色。
隻是有了月亮的先聲奪人,那片金色也被銀色奪去大半,顯得黯淡了不少。
帳篷裡的幾道黑影晃動一陣後,就各自睡下了。
防風燈熄了兩盞,隻剩下一盞,影影綽綽地照出有人影在帳篷中坐著。
大概是守夜的人。
在沒有眼部護具的情況下,長久注視著這樣的雪原,很容易出現雪盲。
但留守營地的兩人,就這樣瞪著乾澀的眼珠,齊齊看向數百米開外的帳篷。
就和天上的月亮一樣,他們的眼中沒有感情,隻是投去注視和觀測的冷光。
大約一個半小時後。
熊男和壁虎男重新出現在了營地帳篷旁。
他們沉默地搖頭,表示自己並沒能尋找到目標。
錘子男低下頭,烏黑如死木的眼睛緊盯著麵前的雪堆,轉也不轉,仿若一具屍體。
他霍然起身,一路踩著雪,劇烈喘息著,一路朝他們觀測了近兩個小時的營地拔足奔去。
咯吱,咯吱。
鬆散的雪被他粗暴地踩得塌陷下去,又在轉瞬間快速結冰,凝成了肮臟的足印。
……那個帳篷裡守夜的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再一動沒有動過。
衝到帳篷前,他猛然撩開帳篷簾幕——
裡麵赫然擺著幾個被塞滿厚厚的防寒褥的訓練急救的睡袋。
還有兩個套著全套防寒行頭的等比例仿真假人。
真得連頭發都仿得清清楚楚。
——這是梁漱慣用的道具人偶。
B級道具,醫者替身。
既可以用來練習急救,又可以在關鍵時候起到迷惑作用。
限量5個,這是最後的兩個。
帳篷內,空無一人。
在錘子男陰惻的注視下,尾隨而來的熊男也看清了帳篷內的景況。
他低吼一聲,徒手一抓,將一百多斤的人偶淩空提起,隨手一攥,就將那顆頭顱響脆地捏爆當場。
錘子男握住錘子的灰青色手指收緊了:“……追。”
“不能讓他們見到……月神……”
“絕不能。……絕不能。”
……
按照周澳在他們占據視野優勢的水泥小樓裡繪製的地形圖顯示,距離小樓50米處,有一座雪丘。
根據GPS的數據和剛才陸比方測出的營地方位數據,林之淞著手建模,模擬出了一條較為精確的、專門針對登山客營地視角的視覺死角路徑。
隻要來到雪丘後,就可以慢慢繞行至山的另一麵,徹底消失在那幾名詭異登山客的視線中。
按賀銀川的計劃,他們需要用亮燈的帳篷吸引了對方全部的注意力,再假裝休息,熄滅兩盞燈,將身形隱蔽入燈影找不到的暗處,依次從後方開口處,匍匐爬出帳篷,藏身到50米開外的雪丘後麵,再按預定路線,迂回前進,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俗稱“當麵逃跑”。
但在小樓消失、開始架設帳篷時,他們才意識到了一個棘手的、被他們忽略了的問題。
在冰冷月光的映射下,從他們的紮營點到雪丘,一切都是那樣一目了然。
——沒有遮蔽物,他們根本無從逃離。
但他們並不是變色龍。
小樓裡提供的生存道具,顏色也大都是最適合雪山救援的、紮眼的橙黃色和迷彩色。
正當他們身處瓶頸時,大致休養好精神的南舟提出了一個頗為匪夷所思的主意。
正是有了他的幫助,計劃才得以成功執行。
逃離時,他們身上披著用南舟的道具【馬良的素描本】畫成的遮蔽物。
一片8x8平方米的雪地。
起初,“青銅”的人還有些擔心。
南舟要怎麼畫出一片固定麵積的雪地?
……直到南舟簡單粗暴地在素描本上寫了個麵積計算公式。
——這樣也行?
……事實證明,這樣真的行。
不過,即便有了遮擋物,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並不很多。
【馬良的素描本】隻是B級道具,維持的時間隻有3分鐘。
好在,繞到雪丘後,目測不超過50米。
隻是,一邊要注意隱蔽,一邊要拖著巨大的登山負重,一邊還要在高山雪地凝結了十年以上的凍土上爬行,耗費的體力之巨不言而喻。
所幸在副本正式開始時,風雪驟起。
狂風吹得他們睜不開眼的同時,為對方形成了一定的致盲效果,也掃去了他們所有的足印,
至於“體虛”的南舟,乾脆是被人直接拖過去的。
即使如此,越過雪丘時,南舟半條套著橙黃色衝鋒褲的褲靴,還是因為遮蔽物的突然消失,直接暴露在了雪丘外。
幸虧南舟反應極快,迅速團身,自發滾進了丘內的死角處。
爬到雪丘,幾乎已經精疲力竭的八人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足足緩了七八分鐘,才弓著腰,排成一行,按照既定路線,慢慢向側邊摸去。
接下來的一段路,他們依舊不敢魯莽。
他們行進的速度很慢,幾乎是弓腰貼地前行。
因此,當他們有驚無險地繞到一處回頭時再也看不到對方營地的、凹葫蘆狀的雪穀時,大家幾乎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但誰也沒有提出要休息。
往上爬出約100米時,因為海拔高度的進一步提升,南舟有些呼吸不過來,產生了輕微的眩暈。
大部隊這才稍作停歇,進行簡單的休整。
南舟用便攜氧氣瓶勉強續上了呼吸。
江舫沒說什麼,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幫助他恢複呼吸能力。
月光之下,南舟的臉色慘白到能看清他頸部的細細絨毛和皮膚下的藍色靜脈。
但南舟始終朝著月亮,若有所思。
賀銀川低喘著,來拉南舟的手:“行不行?”
江舫禮貌地一翻手,覆住了南舟冰冷的手,淡淡替他答道:“他行的。實在不行,還有我。”
一旁的梁漱強逼著自己吃了兩片壓縮餅乾後,正想去問問南舟的身體能不能扛得住,剛一起身,臉色遽然一變。
倉庫裡,原本顯示著淡淡灰色的道具【醫者替身】,先後消失了!
被發現了!
梁漱驀然喊道:“——‘勾踐’!”
喊出任務代號的瞬間,原本還算輕鬆的氛圍瞬間凝滯。
周澳最先起身,自覺站在最前,邁步向上而去。
賀銀川則自覺繞行到了隊伍最後,準備殿後,在嘶吼的寒風中一迭聲低低催促:“快快快!快走!”
南舟會意,正要站起身來時,沉重的衝鋒衣壓得他膝蓋一彎,險些重新栽倒在雪堆裡。
在他的身體即將接觸到雪地時,一股力量就把他從地上徑直拽起,單手一抱,直接上肩。
南舟:“?”
江舫抱著還沒反應過來的南舟,紳士道:“冒犯了。南老師,彆亂動。”
南舟聽話地蜷在了他的肩膀上,低頭看向江舫開始踏雪而行的一雙腿。
從這個角度看,江舫的腿格外長。
即使知道情況危急,南舟還是忍不住跑了一秒鐘的神,想,真像北極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