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哈的慘笑出聲:“……‘贏’?”
他如果加入“立方舟”,“亞當”就不複存在了。
加諸在他們身上的賭注,也會隨之崩盤瓦解。
他仍然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就算出去,也還是活不下去。
江舫換了個更加輕鬆的倚牆姿勢,語氣和緩地和他交談:“贏了,不就可以許願了嗎?”
說到這裡,江舫歪了歪頭,發辮順著肩膀滑落了一點。
他抬手將發梢理好,也將那一色純潔的銀白發尾染上了一個血掌印:“‘許願’,是整個遊戲存在的基石,你加入我們,幫我們獲勝之後,不管你是許願自己免責,還是許願你的朋友複活,應該都可以吧。”
元明清目不轉睛地盯準江舫,想看他這條毒蛇口中還能說出多少蠱惑人心的話來:“……如果我拒絕呢?”
話是這樣說,可元明清知道,他分明已經慘輸。
唐宋的複活,理論上並不是不可能。
這需要從“回收箱”裡翻找被銷毀的數據,再進行重組。
但這件事的難度,不亞於在一片占地數十畝的垃圾場中尋找並拚湊好一張被撕碎並直接順風揚了的衛生紙。
“亞當”因為個人判斷的嚴重失誤,導致了巨大損失,高層已經吃了許多虧,憑什麼要耗費這樣龐大的資源,去尋找唐宋的碎屍?
再說,即使保不了唐宋,他也要保下自己。
進入遊戲後,遊戲方已經根據他們的表現,和他們簽下了不同價額的合同。
“亞當”合同中規定的報酬,要比其他同事玩家要更加優厚。
相應的,一旦敗輸,他們要麵臨的懲罰,也要比其他同事慘烈百倍。
合同條款極為嚴苛,哪怕唐宋已死,他的家人也必須替他還債。
他們的父母弟妹現有的一切生活都會摧毀,他們會被流放到最底層的數據工廠,做最可悲的數據清道夫。
元明清可以通過許下願望,解除合同,放棄一切獎勵和懲罰。
雖然白忙一場,但好歹不至於泥足深陷。
至於唐宋或是他的家人,他就管不了了。
所以,他最後的願望,隻能這樣做二選一的選擇題嗎?
……不。
以前,元明清在睡前無聊時,曾和唐宋分析過,“立方舟”裡三個人的願望會是什麼。
其中有一條,必然會是複活先前所有在遊戲中死亡的玩家。
無論怎樣,唐宋也屬於“玩家”之列。
隻有加入“立方舟”,幫助他們獲勝,由他們許願,再加上自己許願“亞當”的合同失效,才勉強能算……
……兩全……
當想到這一步時,元明清驟然一寒,渾身痙攣著發起冷來。
……他已經在構想,在加入“立方舟”獲勝後要如何許願,才能利益最大化了嗎?
江舫口口聲聲的“願望”、“許願”,正誘導著他緩步踏入那一個個美好的、對未來的構想。
他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斟酌百遍過後的算計,都是在軟性地逼迫他做出那個江舫想要他做出的選擇!
套在他脖子上的絞索步步收緊,讓元明清連冷笑的氣力都沒有了。
見元明清始終煞白著臉,沉默不語,江舫的厥詞越放越過分:“雖然‘亞當’裡死了一個人,分數減半,但再怎麼說,你對我們還是有些作用的,不要這樣妄自菲薄嘛。”
元明清仍是說不出話。
江舫又說:“我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也見不得彆人為難,這樣,我幫你想幾條其他的路吧。”
因為失血,他在這句話的落處稍稍喘息了片刻。
就在這一點間隙中,元明清向他投來了一個若有所思的目光。
在調勻呼吸後,江舫還真的似模似樣地為他出起了主意。
“你可以在這裡自殺,一了百了,也省得回去麵對爛攤子了。我也省事。”
“哦,當然,在這之前,你還可以告訴我們關於《萬有引力》的全部秘密,儘到最後的一點價值。”
“或者,我也可以結束這個幻境,放你回到安全點。我們再在PVP裡對決。隻是,你已經變成1個人,是不能再參加團隊賽的1V1了。分配係統大概率會將你吐出去。我們的PK結束,而你將隻剩下一半的積分。”
“然後啊,你可以走最傳統的路,回去乖乖認錯,態度誠懇一點,畢竟那麼多人眼睜睜看著你被我們耍,應該也會看在你們可愛單純的份上寬容體諒你們一些……大概你隻會被一無所有地被趕出節目吧。”
末了,他不忘貼心地用反問再補上一刀:“……難道還會更慘嗎?”
元明清聽得鼻孔翕張,麵容扭曲。
殺意宛如窗外的夜霧一樣襲上身來,遮蔽了他其他的想法。
唯餘殺字,清晰奪目。
事已至此,元明清已經想不到更壞的發展了。
他反倒全然冷靜了下來:“那還是多謝你了。”
江舫溫柔紳士地一點頭:“不客氣。”
元明清:“不過,我更喜歡另外一種選擇。”
江舫:“請說。”
元明清沒有再說話。
他打開了這幾日間已經被他開啟數度、卻屢屢不敢碰觸的道具槽,從中緩緩抽出一柄長刀。
刀刃如新雪擦拭,亮得晃眼。
江舫吹了一聲口哨:“啊,想要除掉我們,將功補過啊。也是一個辦法。”
元明清:“……”我用得著你給我下評語嗎?
他現在還有僅存的一點優勢。
江舫剛才那微妙的一喘,就是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