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短暫的商議後,參與賭局的人是戴學斌。
站到賭桌前,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何謂腿軟。
咬肌沉甸甸地透著酸,蓬鬆的發梢被冷汗沁濕,擋住了他一半的視線,額頭的碎汗已經形成了一定的規模,順著臉頰,徐徐下淌。
他用雙手撐住桌麵,好穩住已有東倒西歪之態的身體,像極了一個走到了窮途末路的賭徒。
20萬。
整整20萬。
他的腦子中頻繁地轉著這個數字,以至於骰子撞擊膠盅的聲音傳來時,他才驚覺,賭局已經開始了。
在這一瞬間,這位高維人士,看到了人類賭徒眼中的世界。
所有的感官都在這搖骰聲中被放大了無數倍。
骰子撞擊著內壁,激蕩出了濃重的膠皮氣味,熏得他頭暈眼花,幾欲落淚。
當那骰盅兜攬著三枚骰子轟然落下時,他仿佛聽到了命運之鐘敲響的層層回響。
戴學斌竭力瞪大眼睛。
看不見。
隔著一層膠盅,什麼都看不見啊。
不到一公分厚度的膠皮,隔絕了任何可以侵入的視線。
曲金沙的“鬥轉”,是高維人無法輕易踏足和乾涉的小小天地,任何立場都有可能星移鬥轉,陰陽變幻。
一霎天堂,一霎地獄。
江舫含笑的聲音,仿佛也帶了層層遝遝的回音:“是大,還是小?”
戴學斌想,是大吧。
江舫已經搖了那麼多輪的“小”,應該會利用自己的思維定勢,誘導自己選擇“小”,實際上是大。
……不,不對。
如果江舫認為自己會這樣想,反其道而行之,讓自己敗在“小”上,豈不是更加諷刺?
江舫到底會怎麼選擇?
江舫重複的聲音,宛如催命的耳語:“是大,還是小?”
“大,還是小?”
“是……”戴學斌狠狠吞了一口帶著血氣的口水,“是……”
“……小。”
“大戴先生,20萬積分買小。”
江舫的聲音鈍刀子一樣,重複著、提醒著戴學斌的選擇,切割著他的神經。
“買定——”
“等等!”
戴學斌的聲音驟然疾利起來:“……等等,我押大。”
“好的,大戴先生20萬積分押大。”江舫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買定離手,開盅無悔——”
盅鐘揭開,而命運之鐘也在此刻倏然奏響。
在看清數字時,戴學斌的大腦,像是被鐘錘猛力搗了一下,稀碎成了一地糨糊。
2、3、3。
小。
“好——”江舫戲劇式地一弓腰,“多謝兩位慷慨的戴先生參與賭局。”
戴家兄弟已經傻在了原地。
“今天的賭局,就先這樣吧。”江舫擲下骰盅,笑道,“我看兩位戴先生都很需要休息和複盤呢。等結算過後,如果有什麼需求,就再到我們的房間叫我們吧。”
他邁步走向兌籌機器時,又收回了步伐,禮貌提醒道:“幾位,彆忘了我們的甜品。”
……
回到房間後,南舟剛想問他最後那一局怎麼獲勝,剛一轉身,就被江舫撲了個正著,整個人向後仰倒在了床上。
江舫把臉埋入南舟肩窩,舒服地蹭一蹭。
他用撒嬌的腔調跟南舟說話:“……好累。”
在南舟眼裡,江舫是一隻抱著他撒嬌的銀狐,尾巴柔順地搭在他的身上,一搖一蕩。
南舟拈起他垂落的一縷銀發,彆到耳後,輕聲詢問他:“要躺平睡覺嗎?”
“這樣抱著就好。”江舫摟著南舟的肩膀,“充電中,目前電量30%。”
李銀航端著一大盤子從自助餐廳那裡取來的免費食物推門而入:“我……”
她前腳尖剛一點地,就看清了屋內的狀況。
她用腳尖借力,原地向後轉了180度:“我走了。”
閃充剛到31%的江舫從南舟身上翻了下來,但手臂還是舒舒服服地搭在南舟身上。
反正他們現在四周都是監視器,在這樣的條件下,他也不可能和南舟做更親密的事情了。
李銀航端著餐點湊了進來,自己從裡麵拿起一隻小麵包,咬了兩口後,好奇地問:“舫哥,剛才那一局,你怎麼知道他們要押大啊。”
這也是南舟想知道的問題。
麵對著兩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睛,江舫笑眯眯道:“沒有哦。我什麼都不知道。”
李銀航:“……”
她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
江舫攤開手:“我隨便搖的,就是想逗逗他們而已。”
“反正不管是輸是贏,我們今天都是穩賺的。所以就想和他們開個玩笑咯。”
李銀航手握著小麵包,後知後覺地毛出了一身冷汗。
她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在和大佬兼瘋子搭檔,但每一次都能刷新自己的認知上限,也是神奇。
南舟說:“但是,他們現在輸我們很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要申請場外救援了。”
“如夢”裡還有兩個空位。
“未必是場外。”江舫道,“也許是某個出人意料的內部援助呢。”
李銀航一開始沒能聽懂。
在短短的靜寂後,她的麵色發生了劇變。
她東張西望了一陣,澀著聲音問:
“……元明清在哪裡?……他不在洗手間裡嗎?”
南舟異常平靜,似乎早就和江舫一樣預想到了這個局麵:“不在。他就沒有跟著我們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貓貓奇怪的濾鏡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