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鬥轉(十一)(1 / 2)

這一句話,就是讓千裡之堤崩潰的最後一枚蟻穴。

蓄攢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泄洪而出,衝擊得戴學林雙耳嗡嗡作響。

他的聲音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了:“你出千!”

“啊,還能這樣顛倒是非的嗎。”江舫撫著唇畔反問,“你們用了遙控器,而我隻是不小心疊了骰,我按照規則參賭,和你們相比,竟然也能叫出千嗎?”

“你——!”

戴學林一口帶著血的氣淤塞到了胸口,吞吐不得,滿心窒悶。

是啊,江舫又做了什麼呢。

用技巧作弊,確實也是出千的一種形式。

但目前的情況是,江舫根本什麼都沒有承認,也什麼證據都沒有留下。

他真的隻是讓三枚骰子疊了起來而已。

假如他們不出千讓骰子翻轉,江舫這一手根本毫無意義。

江舫的“出千”,他可以自我辯解,說是誤打誤撞的巧合。

他們出千,則是板上釘釘,人贓並獲。

可是,如果真的交出了這20萬積分,豈不是提前一天就鎖定了敗局?

在氣氛僵持之際,曲金沙開了口。

他把在地上顫抖不休的男人拉了起來,撣了撣他身上的灰塵。

“他是我的員工。”他說,“從‘鬥轉’成立的第一個月,他就輸光了錢,把自己賣給了我。他私下裡越級操作,隻是想讓我們贏而已,”

他的態度始終平穩和氣,如履平地:“我既然是老板,就會對他的違規行為負責的。”

戴學林還在想著應對之法,沒料到曲金沙居然敢背後拆台!

細細的血絲頓時從以他的眼珠為圓心爬了出來,讓他漂亮的麵孔霎時扭曲:“曲!金!沙!”

江舫卻完全無視了戴家兄弟的怒氣衝天,笑盈盈地應承了下來:“曲老板這麼爽快,自然是好啊。”

20萬積分,就這樣被他輕鬆地拱手送了人?!

這下,戴家兄弟哪裡還能繼續這賭局?

戴學林少爺脾氣立時發作,一把將賭桌推歪,抬手扯住了曲金沙的前襟:“你給我過來!”

在他抬步欲走時,江舫輕輕柔柔地叫住了他們:“喂。”

戴學林瞪著他,恨不得用目光將他活活穿鑿出千百個洞來。

江舫對此視若無睹,將三枚機械骰子夾在指尖依次輪轉擺弄,用一雙手賦予了它們無比靈動的生命:“你們要去哪裡?”

戴學斌的情緒比弟弟更加和緩一些,但眼前的逆轉,也大大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是咬著後槽牙和江舫說話的:“這和你有關係嗎?”

“有啊。我們不是還沒有賭完嗎?”

江舫指向了兄弟倆麵前未空的籌碼盤。

那裡紅黃相間,還摻雜著他們從李銀航手裡贏來的小籌碼。

他的笑容淬著讓人心動的毒:“不是說了嗎?不賭完這些,今天……”

“誰也彆想走。”

他的五官是乃父東歐血統的具體寫照,略深的眼窩,讓他的眼睛天然地容易藏蔽在陰影中。

如今,這雙眼睛就沉埋在讓人心悸的影子中,像是一隻從水中浮起的鱷魚,帶著冷血爬行動物特有的陰冷豎瞳,直直盯著完全落入了他攻擊範圍的獵物。

“……或者說,幾位想直接認輸了嗎。”

戴學林五官的扭曲程度,堪比江舫直接往他臉上踩了一腳。

他們已經知道了江舫操骰的本事,讓他繼續掌盅,和把積分白扔給他有什麼區彆?

戴學林險些衝口而出,這些都算在那20萬積分裡了,沒有必要再賭下去了!

然而,話堪堪到了嘴邊,他又生生咽了回去。

這不是認同了他們要為出千付出20萬的代價?

那拉走曲金沙,還有什麼意義?

一時間,戴家兄弟進退維穀。

進,前方是可以預見到的陰謀深淵。

退,就是割喉放血!

而且無論進退,這20萬的積分,都是他們根本繞不開的問題。

策略組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戴學林焦頭爛額地催了好幾聲,可通訊器那邊是無儘的忙音,大概是正在緊急討論中。

無奈,戴家兄弟隻能自行發揮了。

戴學斌故作沉靜,提出了新的要求:“……我們當然可以繼續。但是,你不能再碰骰子。我們莊閒互換,讓我們來搖盅。”

江舫的尾音微微上揚:“啊,又要變換規則了?”

巨大的損失之下,戴學斌臉頰發燒,腮部發麻:“是。”

因為理虧,一個“是”字,被他咬得輕飄飄的。

江舫禮貌道:“對不起,我拒絕。”

“……什麼?”

江舫嘴角的笑容淡了些:“賭局一開始的規矩是定好的,人也是你指定的,誰也不休息的話也是你們放出來的,老千也是你們的人出的——”

他環視了一圈:“如果規矩可以隨便更易,那不妨讓我提出一個更合理的要求。”

說到這裡,江舫的聲音又放低了,帶著溫柔的蠱惑性。

他將手中的遙控器丟上了桌:“我們還是賭大小,一把梭·哈。我來搖骰,你們來賭是大是小。”

“賭注就是這20萬積分。倘若我們輸了的話,你們欠的20萬一筆勾銷;贏了的話,你們如數支付,眼前的賭局算是完成,再……”

他撐住下巴,思考了一陣:“給我們南老師去對麵的咖啡廳買三款最貴的甜品。”

戴家兄弟登時心動。

他們知道,一旦答應,就是要跟著江舫的節奏起舞了。

可這樣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現在沒有遙控器左右賭局,這也就意味著,不管賭大還是賭小,江舫也無法提前預測是大是小,勝率是對半開。

贏了的話,這20萬就有追回的可能。

足足一半的勝率……足夠讓賭徒為之瘋狂了。

或者說,眼下的局麵,根本不允許他們不答應。

戴家兄弟在將一口牙齒咬碎前,重重點下了頭:“……好。”

……

同樣的桌子,同樣的骰盅,同樣的骰子,但心情早已是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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