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驚變(九)(2 / 2)

生死麵前,是永遠不可能用一句“習慣了”輕輕揭過的。

更何況,現在的窘境,完全是由於他的“不信”導致的。

如果他能放下一點戒心,如果能去幫幫關俊良,是不是華偲偲就能活,是不是……

南舟坐到了關俊良的身邊,伸手去摸他的脈搏和額頭。

關俊良的心跳得奇快,手指和額頭都是一片異常的冰涼,臉色一片灰敗。

他問宋海凝:“為什麼他會暈倒?”

宋海凝快速擦拭了一下眼角,逼迫自己從低落的情緒中走出。

“關哥他性格是這樣的……”她理解南舟在人類情感這方麵的輕微缺失,輕聲同他解釋,“眼睜睜看著偲偲墜崖,還是從他手裡,他接受不了……”

南舟“嗯”了一聲,不再提問,隻是靜坐在關俊良身邊,不知在想些什麼。

教堂內陷入了絕對的靜寂。

他們許久沒有發生這樣的減員事件了,對那痛楚早就陌生,因此當痛楚洶洶襲來時,他們根本無力抵抗。

而當南舟把吊橋上發生的事情簡單告知後,教堂內的氣氛越發沉鬱。

班杭聽完全程,什麼也沒說,隻是一腳踹歪了旁邊的一張條椅,把臉埋在了掌心中,發力揉搓起來。

南舟帶回的訊息,隻代表著一件事:

……東西兩岸,都出事了。

因為他的猜忌,他剛剛失去了一位朋友。

班杭不想再失去了。

他啞著嗓子,輕聲詢問南舟:“我們……就這樣看著他們,不能救?”

南舟和江舫都沒有答他。

話說出口,班杭自己也覺得荒謬,自己埋下頭去,不再多言。

他雖然莽撞,但早已不是剛剛進入遊戲的那個愣頭青。

誰也不知道觸犯規則會有什麼後果,會不會讓對麵的隊友更加陷入難解的絕境。

可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做……

他的耳畔又響起了下墜的風聲。

宋海凝實在不願意讓這樣的抑鬱擴散開來,便主動嘗試尋找話題:“老大,你說,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真的要等著那個惡魔……一個個把我們殺死?就像殺死偲偲那樣……”

江舫接過話來:“很奇怪。”

宋海凝:“是,我們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那個惡魔究竟是什麼目的……”

基思牧師做事細致,把所有的痕跡都掩蓋得太過完美。

即使在焚毀的紙灰裡,宋海凝都沒能找到一絲半點的線索。

明明這次的副本,劇情比以往任何都簡單,核心的矛盾點也是換任何人來,都能輕易抓得住的。

——兩岸的主要NPC在談一場戀愛,但因為一方沉屙纏身,他們的感情又明顯不為當下的世界所容,他們隻好各自尋求解決之道。

線索清晰,劇情明確,但他們偏偏就是有一種無從下手、無處著力的局促感。

江舫卻打斷了宋海凝的話:“我說的‘奇怪’是,華偲偲為什麼現在才死。”

這話說得讓班杭微微打了個哆嗦。

但他冷靜下來後,也沒有覺出什麼不滿。

他們跟著江舫,不是因為江舫看上去永遠和煦的笑容,而是因為在任何時候,他都能足夠冷冽地處理一切突發事變。

而他提出的質疑,也的確有理。

華偲偲被無聲無息地擄走了十幾個小時,難道他還能在懸崖邊掛上十幾個小時嗎?

他們事先勘察過東岸的地形。

懸崖邊無花無草無木,除了靠自己的一雙手,行將墜崖的人根本是無所憑依的。

如果說華偲偲在那兒掛了十幾個小時等人來救,簡直是荒謬中的荒謬。

宋海凝推測:“惡魔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關哥和走近的時候,把偲偲放在崖邊,關哥和阿杭因為懷疑未必會去,等偲偲力竭墜崖後,他們才會知道……”

電影裡的惡魔不都是這樣嗎,為了占據一具軀殼,不惜任何手段地搞事情,製造恐怖事件,毫不手軟地抓住每一絲心靈空隙。

隨著推測的深入,她越發擔憂起關俊良和班杭來。

這兩人都親眼見證了朋友的墜亡,心理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會不會被惡魔鎖定為下一個目標呢……

江舫不置可否,轉而問南舟:“你怎麼想?”

南舟把手搭在關俊良的手腕上:“如果是那樣的話,它真的很無聊。”

還深陷擔憂中的宋海凝:“……啊?”

他望著關俊良的臉:“像你說的,正常人聽到一個失蹤十幾小時的人在懸崖邊呼救,根本不會去崖邊看情況,更不會去救,他們隻會覺得是陷阱而已。”

宋海凝想要反駁:“可是,關哥的性格……”

話說至此,她猛然一噎。

那惡魔……又怎麼會知道他們的性格?

當然,惡魔或許神通廣大,全知全能,或許它早就被基思召喚而來,潛藏在他們周邊,暗自窺探觀察,在這幾天內摸透了他們的性情。

可這樣一隻心機深沉的惡魔,如果有把握、有信心能騙關俊良到崖邊,費了這麼多周折,難道隻是為了讓華偲偲死在他麵前?

就像南舟說的,如果惡魔的目的僅僅是這樣,未免太“無聊”。

宋海凝越發糊塗了。

“‘不能過橋’……”南舟複念著那條被反複提及的規則,“會和這件事有關嗎?”

從現在的局麵看來,不管是惡魔,還是遊戲,都在一力促成他們“過橋”。

如果惡魔一一當著他們的麵殺害他們的好友,的確有可能讓他們惶恐不安,甚至為了保命,逃到西岸去。

東岸是絕壁一座,沒有彆的下山之路。

他們想要遠離這片被惡魔支配的土地,隻能過橋。

然而,“過橋”究竟會導致什麼?

和這邊的怪力亂神相比,西岸那邊的故事畫風可以說是截然不同。

這邊是由牧師主導的惡魔召喚,那邊是由醫生主導的科學怪人。

就算過了橋,又會有什麼後果?

南舟不由地想到了,燕尾服執事在橋上脫口而出的話。

“……玷汙上帝贈送給世人的禮物,必然會招致上帝的詛咒”。

這是西岸那邊,唯一和“神”相關聯的內容。

什麼是“上帝贈送給世人的禮物”?

“上帝的詛咒”又和“惡魔”有什麼關係?

雪萊公爵,究竟想做什麼?

打破南舟思緒的,是遙遠處傳來的一聲悶響。

四雙眼睛齊齊望向教堂外圍,就連南極星都被驚醒了,從二層的臥室枕頭下顧湧顧湧地爬出來,睡眼朦朧地站在窗邊,眺望向對岸森林間搖曳的燈火。

南舟問:“什麼聲音?”

江舫立起身來,神色愈發沉重。

他簡短地答:“槍聲。”

話音甫畢,西岸方向傳來了第二聲槍響。

緊接著,是第三聲、第四聲。

“他們,在追捕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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