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怪
大過年的, 也不好好消停，總想著瞧熱鬨。
黃草花在外麵把人訓了一通，沒多久，楊茜他們也貼好了對聯和窗花出來了。
黃草花和楊茜打了聲招呼, 瞧著牆上貼著的對聯, 緊跟著笑了一聲, 指著倒著的福說：“楊茜, 你家福到了。”
楊茜笑了笑, 點了點頭，“就是福到了。”
黃草花一愣, 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艾瑪, 你這個……這個可真是好……我也回家趕緊讓我們家那位也弄一個去！”
楊茜就催促著黃草花趕緊過去，隨便應付了周圍的人幾句，然後又和沈明銳一起帶著幾個孩子回了下油崗，完全不知道等著他們走後, 整個上油崗還因為“福到了”興起了一股熱潮。
楊茜這邊, 回到下油崗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家裡麵的東西, 發現沒有被動過後，她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管是沈明發約束的也好, 還是沈大妮幾個害怕了也好，大過年的，楊茜自己也不想生氣。
這邊的房子的對聯和窗花已經貼好了，一看就是沈明發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乾的。
楊茜想著沒什麼事, 就去廚房架柴火燒水，等到水燒熱了，就讓幾個孩子洗澡，她就開始準備包餃子。
這邊的規矩，大年初一，隻能吃餃子。
家裡麵的人多，而來往的可能還會有不少親戚，所以要準備的也就多。
楊茜就把家裡麵的東西全部都盤算了一遍，決定準備一半葷和一半素的，然後就指揮著沈明銳開始幫忙。
幾個小孩兒也要過來湊熱鬨，楊茜就給他們兌了溫水，讓小孩幫著她一起洗菜，沈明銳就在旁邊幫忙和麵。
沒辦法，沈明銳力氣大，和的麵好吃。
他們這邊嘻嘻哈哈熱熱鬨鬨的，而屋子裡麵的另一邊的沈大妮他們心裡麵就很不痛快了。
越是聽到楊茜他們高高興興的說話聲，就越是不舒坦。
沈大妮騰地從床上起來往外衝，可是剛走到門口，忽地又想起來上一次楊茜拿著燒火棍發狠抽她的時候的模樣，現在她的屁股還疼著，就連坐著都難受呢！
沈大妮的臉色青青白白，最終忍了又忍，又氣衝衝地衝了回去。
而夾在他們中間的沈明發也不好過。
無他，楊茜他們走後，沈大妮幾個又衝著他發了脾氣，說大過年的不給他們飯吃，典型的知道柿子撿軟的捏。
沈明發一方麵覺得沈大妮幾個年紀小不懂事，一方麵又覺得大過年的這樣確實不好，總之左右為難。
不過好在有一點，他最終還是保住了楊茜單獨留下來的那條魚。
但是此刻，看著自己的孩子卻和楊茜他們親親熱熱圍在一起，而他好像是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心裡麵就跟針紮的一樣，密密麻麻地疼！
他動了動腳想要過去幫忙，可是剛一走進，幾個和楊茜他們笑笑鬨鬨的孩子就不說話了。
就跟防賊一樣。
沈明發動了動嘴，半響才發出聲音，“我……來幫忙。”
沈文樹狐疑地看著沈明發，旁邊的楊茜用胳膊肘了他一下，沈文樹撇撇嘴，讓開了一個地兒。
沈明發伸手準備幫忙剁餡子，指尖還沒有碰到菜刀，沈文樹又叫了起來，“爹，你洗手了嗎？”
沈明發：“……”
沈文樹眼神嫌棄地看著沈明發的手，又說：“二娘娘說過飯前便後要洗手，燒飯的時候也要洗手，你剛才沒洗手吧，你還是洗了手再過來幫忙吧。”
沈明發轉身就去洗臉架那裡洗手。
沈文樹皺了皺眉，又喊道：“爹，洗臉盆裡麵的水都臟了，你重新打點乾淨的啊，還有啊，洗臉架上麵有二娘娘放的肥皂，你用肥皂洗，這樣香香的，還乾淨。”
沈明發：“……”
沈明發一言不發地重新打了水，然後開始洗手。
楊茜就用胳膊肘了一下沈明銳，朝著沈明發和沈文樹努努嘴。
沈明銳搖了搖頭，沈文樹卻還在嘀咕，“等會兒我可要好好檢查檢查。”
沈明發過來的時候，沈文樹當真按照他剛才說的仔細把沈明發的手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然後又跑去洗臉架那裡看了看裡麵的水，確定是乾淨的後，才讓沈明發動。
楊茜想了想，就把和麵的活兒交給了沈明發，然後讓沈明銳騰出空，幫著搗了一些蔬菜汁和胡蘿卜汁出來，單獨又和了兩種麵，留著哄小孩兒。
幾個小孩兒果然對這種有顏色的麵感興趣，免不了要摸摸撓撓，楊茜就許諾要是他們把菜都洗的乾乾淨淨的，晚上就給他們用綠色的麵和橙色的麵包餃子吃。
幾個小孩兒高高興興地點頭答應。
楊茜看著他們還算有條不紊，就去廚房煎雞蛋炒粉絲，留著當配菜。
等到她出來，就和沈明銳一起把洗好的菜控水晾乾，然後剁成不同的餡料。
楊茜會的花樣多，就給每一種不同的餡料都包了不同的花樣，變成各種不同花樣的餃子，既好看又容易辨認，喜得幾個孩子一直盯著那些從來沒有見過的，爭吵著要吃。
剛好他們忙完，太陽也快要下山了。
這邊的晚飯要吃的早，楊茜就讓小孩子幫著燒火，煮餃子吃，等到一家人忙活的差不多了，天也黑了。
生產隊又響起了鞭炮聲，預示著天黑了，夜晚的到來。
不過這時候是不能睡覺的，因為忙活來一年的人通常會從今天晚上開始串門，有好些還會三五成群地圍在一家打牌，隻要不涉及到金額，就不會有人管。
等到差不多十來點的時候，串門的也好，還是聚眾玩鬨的也好就要各回各家，守歲到天明。
楊茜雖然有些詫異這個時候居然還可以這樣，但是想想，明年才開始革|命，所謂的破四舊什麼的，也是在那個時候才大行其道，現在的這個時候，這些老一輩的習俗還是要尊重和遵守的。
隻不過幾個孩子去熬不動，年紀小一點的很早就睡著了，到了十二點，接灶之後，想沈文樹他們幾個年紀大一點的，也熬不住了。
沈明銳就和沈明發讓他們也睡覺，楊茜想著幾個孩子肯定餓了，而沈明銳他們也要守一夜，就準備去再煮點餃子。
到了廚房，楊茜打開櫥櫃，稍稍看了兩眼就發現原本準備的餃子少了一些。
她眼神轉了一圈，看著原本放在櫥櫃裡麵的魚，魚還在。
楊茜心思轉了一下，就知道應該是沈明發趁著他們不在的時候，給沈大妮他們煮了。
楊茜“嘖”了一聲，也沒說什麼，煮了餃子，又把魚給熱了熱，端出去讓沈明銳他們吃。
沈明銳有些詫異，“不是說年年有魚嗎？”
他盯著楊茜端出來的魚，奇怪楊茜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讓他們吃。
楊茜乜了沈明銳一眼，“接灶了，現在已經是第二年了。”
這裡的人，小年的夜裡會在廚房祭祀，然後把灶王爺送走，說是回天上向玉皇大帝說說這一年的事情，等到了年三十，過了夜裡十二點，又會接灶，意思是把灶王爺再接回來，保家宅平安。
接灶了，就是第二年了。
當然了，也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二年。
不過楊茜的本意是覺得中午的魚都放到了現在，再不吃就會壞了，再一個，她一點也不想便宜了沈大妮幾個。
幾個餃子也算了，魚什麼的，想也彆想，還不如給沈明銳吃了。
沈明銳就讓楊茜一起吃了一點，然後讓她去睡覺，不用非要和他們一起守夜。
楊茜也沒有矯情，腳步輕快地回了房間。
不過楊茜也沒有睡，她把家裡麵所有的衣裳還有布料什麼的都翻了出來。
很早之前，楊茜就想著給家裡麵的幾個孩子做一身新衣裳讓他們過年的時候穿，但是後來出事，忙裡忙外的，什麼也沒有。
楊茜想著要不晚上就不睡了，按照她的手速，能勉強給家裡麵的幾個小孩兒一人縫一個新褂子，聊勝於無。
但是轉念一想，還有沈文樹他們幾個。
要是不住在一起也就算了，現在住一起，沈文樹他們幾個又聽話，過年的時候看著幾個小孩兒的新衣裳，心裡麵難免會難受。
楊茜將心比心，最後還是把那些布料都收了起來。
她乾脆準備紅包。
大過年的，幾個小孩兒沒有新衣裳也就算了，怎麼著也要有紅包，就用家裡麵還剩下的紅紙一人包了一個，然後趁他們睡著塞到了他們的小枕頭下麵。
沈文樹他們幾個也是一樣。
不過楊茜去送紅包的時候，還特意讓沈明銳和沈明發看見了，她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
再者，家裡麵還有沈大妮幾個呢，萬一這些紅包不明不白地飛了，怎麼辦！
楊茜忙完後，才躺下睡覺。
第二天一早，又是被外麵的鞭炮聲吵醒。
楊茜揉著昏沉沉的腦袋還想睡，但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第一卦鞭炮響就意味著有人家開門了，而有人家開門，就意味著很快那些拜年的小孩子就要過來了。
這裡新年的習俗是初一的早上會互相去鄰裡四周拜年，小孩子一般心急，都會很早就出門，一人手裡麵一個大袋子，還沒到你們家門口，就能聽見他們咋咋呼呼地拜年的聲音，然後等著主人家分一些糖果花生瓜子或者自己準備的一些小點心之類的。
再不濟的人家，也會給一些地裡麵的地梨子，也就是所謂的荸薺。
這個不要錢，隻要你願意去田裡或者水塘裡麵挖。
小孩子可不是大人，一年就一次的活動，他們恨不得天不亮就出發，轉遍附近所有能去的地方拜年，通常一早上下來，這些孩子最後都是拖著袋子往家趕的，雖然可能裡麵一大半都是地梨子，但是每每看著，也都很壯觀。
而同樣的，小孩子也是最口無遮攔的。
拜年遇見的那點事兒，誰家給了什麼，誰家臉色怎麼樣，誰家早上吃了什麼，誰家的還沒有起床，都能給你宣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楊茜就算再不願意，也不想獲得這種殊榮。
楊茜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清醒清醒，然後穿衣裳出去洗漱。
沈明銳此刻正好在廚房出來，看見楊茜，就說：“鍋裡麵有熱水。”
楊茜迷糊地衝他“哦”了一聲，然後端著洗臉盆進去打了水，又搖搖晃晃地往外麵走。
沈明銳皺眉看著楊茜，一直到她安然無恙地把洗臉盆放下，他才輕輕動了動眉毛。
下一秒，沈明銳看著楊茜猛地把腦袋摁到水裡麵，剛鬆開的眉又皺了起來。
他走過去，按住楊茜的肩膀就把人撈了起來。
楊茜早上起來手腳發軟，緊跟著就踉蹌了一下，一下子就撞到了沈明銳的懷裡麵，腦袋磕在了他的下巴上。
楊茜下意識捂著腦袋吸了口氣，剛準備回頭，外麵，沈明發走了進來，而一群小蘿卜頭也半隻腳跨進了家裡麵。
沈明發：“……”
小蘿卜頭們：“拜……”
楊茜：“……咳咳咳咳……”
瞧著楊茜滿臉是水又彎腰咳嗽的麵紅耳赤的模樣，沈明發動了動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最終沒有說話。
一群大清早就跑過來拜年的小蘿卜頭對上沈明銳看過去的眼神，倏地收回了腳，然後轉身就往外麵跑。
也不要東西了。
楊茜&沈明銳&沈明發：“……”
楊茜沒好氣地瞪了沈明銳一眼，“你乾嘛？”
沈明銳皺眉，“你那樣，不安全。”
楊茜：“……”
算了，初一不能生氣，再說了，沈明銳也是好心。
楊茜白了沈明銳一眼，繼續洗臉刷牙，然後準備煮餃子。
外麵，沈明發看著沈明銳，半響後才小聲對沈明銳道：“大年初一，有什麼事也不能動手，再說楊茜一個人這些年也不容易，你彆嚇到她了。”
沈明銳：“……”
“好。”沈明銳有些鬱悶。
楊茜這邊，煮餃子的時候，家裡麵的幾個小的就醒了。
楊茜就聽見屋裡麵嘰嘰喳喳地咋呼聲音，說的都是一些紅包，錢之類的，聲音聽著就很高興。
她翹了一下嘴角，看著鍋裡麵的水開了，就準備下餃子。
幾個小孩兒衣裳也顧不得穿了，蹬蹬蹬就從屋裡麵跑出來，一手紅紙一手錢揮舞著給楊茜看，“娘/姨/二娘娘，壓歲錢，錢~”
楊茜被吵得頭疼，就讓沈明銳把幾個小孩子提溜出去，趕緊穿好衣裳洗臉刷牙，準備吃飯。
等到他們收拾好，楊茜的餃子也煮好了，剛好可以吃。
小孩子早上起來得了錢，一直都高高興興的。
直到看到一波又一波過來拜年的小蘿卜頭。
小孩子性子急，見到家裡麵來來回回拜年的其他小孩兒，就眼巴巴地看著，想要一起往外麵跑，但是被楊茜一個眼神給壓製住了，必須吃了飯才能往外麵跑。
沈文樹幾個先吃完，就乖巧地在邊上等著幾個年紀小的。
楊茜看了看自己家裡麵的這幾個，戳了戳沈明銳的胳膊，“咱們家的這幾個，也出去？”
楊茜有些擔心幾個孩子，雖說是拜年，但是他們對下油崗終究是不熟悉的，這要是出去了，不會被欺負吧。
沈明銳想了想，就說：“等會兒我帶他們出去。”
楊茜這才放心。沈明銳難得回來一次，過年的時候肯定要挨家挨戶地轉轉的，不然準要被人嘰咕，有他在，她也安心。
楊茜就讓幾個小孩兒跟著沈明銳，然後告訴沈文樹他們可以先走。
沈文樹幾個一聽可以和沈明銳一起，反而更加不心急了，紛紛搖頭，表示要跟著二叔。
在他們心裡麵，高高大大又不愛說話的二叔是最厲害的人，跟著他一起拜年，是一件特彆光榮的事情。
楊茜見這些孩子自己願意，就隨便他們了。
吃過飯，沈明銳又幫著楊茜洗了碗，才和沈明發一起領著一群小家夥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