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茜不知道沈明銳要乾什麼，也沒多問。
這邊到處都是竹林，沈明銳也沒有專門上山，就在自留地的旁邊砍了幾顆比較細一點的，見楊茜摘好菜，就幫著她提著往家走。
路上有人看見他們，都忍不住頻頻行注目禮。
楊茜就權當沒看見，不過一路上也把沈明銳離開後發生的事情撿重要的給說了一遍。
尤其是端午節的時候，陳老太太撒潑的事情。
當然了，她也沒忘記把她給沈家送錢和票以及是沈大嫂和沈大山說錢在她手上的事情說出來。
楊茜可不是什麼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她要讓沈明銳知道她對沈家人的態度，也得讓他知道沈家人是什麼態度。
果然。
聽到沈大嫂和沈大山把錢的事說給陳老太太後，沈明銳的臉色就有些暗沉。
他看著楊茜說：“抱歉。”
楊茜搖頭，“和你又沒什麼關係，反正不管從誰的嘴裡麵知道，她總歸是要鬨一場的。”
沈明銳皺了皺眉，過一會兒才說：“大嫂和我爹那邊，我當初要是追究的話，就不會……”
楊茜搖頭，她明白沈明銳是什麼意思，就說：“就算你當初要追究，我也會勸你的。”
無論是這個時代還是後世，都重視孝道。
尤其是這個時候，比後世更加嚴重。
所謂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說的就是沈大山這樣的人。
要是沈明銳當真追著那5000塊錢的事情不放，把沈大山也給送進去，那他自己也就完了。
甚至，對於沈大山，他就算不喜歡，以後該有的養老，也不能推脫。
至於沈大嫂，也是同一個道理。
即便她有再多的不是，一，她不是當初事件的主要責任人，二，她是沈明發的妻子，幾個孩子的母親，沈明銳要是跟沈大嫂過不去，同樣會被人戳脊梁骨。
用錢或者一些表麵上的心意換來沈明銳更加光明的前途，楊茜覺得很值。
隻不過遠香近臭，楊茜現在還不是很能摸準沈明銳的性格，就必須搶先一步打掉他對沈家人存在的濾鏡。
沈明銳深深看了楊茜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回到家後，楊茜就開始準備晚飯，沈明銳就在院子裡麵折騰那幾個竹子。
家門口，幾個小孩兒還有他們的小夥伴都在一起玩，小孩兒給小夥伴展示自己新得的禮物。
嘴上與有榮焉：“看見了吧，我爹做的，他打槍，砰砰砰砰砰，然後就給我做了，我們都有！”
楊茜搖頭笑了笑。
最近生產隊忙著搶收，她也一直沒有顧得上去公社趕集，家裡麵已經素了很久了。
之前沈明銳說她瘦了，其實在她看來，是沈明銳瘦了才是。
說回來卻忽然間沒有消息，又加上他現在臉色不好，想也知道之前幾個月過的不怎麼樣。
楊茜想了一會兒，把空間裡麵僅存的幾條臘肉拿出來切了一塊，用淘米水泡了，留著一會兒和蘿卜炒著吃。
又準備了番茄蛋湯、拍黃瓜，再加上幾個炒菜，然後悶上一鍋米飯。
就在她剛剛把飯燒好，熱的出來透氣的時候，就看著沈明銳往廚房進。
見到楊茜，他把手裡麵的東西遞給她。
楊茜：“……？”
她看了一會兒，才發現沈明銳竟然拆了她之前的那個刨絲刀，給改成竹子的。
沈明銳說：“以後可以直接用了。”
楊茜：“……”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誇你了，要不是怕你聽不懂，我都想叫爸爸了好嘛！
楊茜喜滋滋地拿著刨絲刀看了一會兒，又拿回廚房試了試，很好用。
看來沈明銳的手工不錯，一點也沒有拆壞。
她拽著沈明銳往裡靠了靠，又偷摸拿出來其他好幾種，什麼刮皮刀，切片刀之類的，眼巴巴地看著沈明銳。
沈明銳指尖動了動，“明天幫你改。”
“yes！”楊茜原地蹦了一下，以後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用那些懶人神器了。
她抱著沈明銳拍了拍，臉上掛著促狹的笑，“解放軍叔叔棒棒噠！”
沈明銳的嘴角牽了一下。
吃飯的時候，幾個孩子看見飯桌上難得出現肉，眼睛都泛著綠光。
楊茜就把那盤蘿卜炒臘肉放在了沈明銳和幾個孩子的麵前，她自己就吃點拍黃瓜，喝點番茄蛋湯。
沈明銳看著楊茜皺眉，夾了幾筷子肉放在她碗裡，說：“我帶的有肉票，明天去買。”
不用問，他也知道楊茜燒的肉是她那個空間裡麵的，以為她想省著給他們吃。
楊茜搖頭，“不是這個，我有點苦夏，吃不下太油膩的東西。”
她留了兩片肉，剩下的又都給夾到沈明銳的碗裡麵了。
沈明銳眉心鬆了鬆，“明天不要去上工了。”
楊茜撅了一下嘴巴，“我也不想去啊，那麼大的太陽，都塊累死了，但又不是我說的算的。”
她還歎了口氣，隻要一想到上工，連吃飯都覺得沒力氣了。
沈明銳就說：“我明天去找支書。”
楊茜拿眼看他，他又解釋了一句，“過段時間，你們跟我隨軍，要收拾東西。”
楊茜戳著碗裡麵的米飯問道：“你真的調職了，不在原部隊？”
沈明銳點頭，言簡意賅道：“上次沒來得及說，發電報的時候，就已經調了，不過因為有事情趕過去，沒來得及回來。”
楊茜心下驚呼了一句，有知道以後終於不用下地乾活的興奮，也有真的要和沈明銳過一輩子的忐忑。
好一會兒後，她才說：“你調到哪裡了？”
沈明銳說：“冰城。”
楊茜驚呼一聲，“天呐，那邊很冷的！”
沈明銳點點頭，見幾個小孩兒盯著他和楊茜看，就說：“沒事，吃飯。”
楊茜也衝著幾個小孩兒擺擺手，“你們吃你們的，我們大人自己說說話。”
她皺眉看著沈明銳：“怎麼調那邊去了，那邊……”
楊茜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講，現在可不是以後，那邊和這邊的氣候差異又很大，楊茜簡直懷疑要是去了，幾個孩子能不能適應的了。
沈明銳對著楊茜膽有的眼睛，眼神帶了幾分安撫，說：“沒事，那邊有炕，冬天不會太難熬。”
楊茜撇撇嘴，“我知道有炕，但是那邊的炕基本上都是燒的時候熱的要死，等到下半夜，能把人凍死，而且現在就已經很冷了吧，再過一個月，肯定漫天飄雪，到第二年三四月才能見到一點點綠色。”
楊茜說起來就開始愁。
她之前想著真要是隨軍了，肯定要準備不少東西，這段時間也一直斷斷續續備了一些。
包括棉被，她也多準備了兩床，那也是因為這邊的氣候偏暖，冬天不怎麼冷的緣故。
但是她沒想到要去的地方是東北啊，那裡可不是單單兩床棉被就能解決的。
再一點，現在跟著沈明銳過去隨軍，那幾個孩子，包括她以及沈明銳冬天的衣裳必須要準備齊全了。
這可是個大工程。
楊茜皺著眉又問：“什麼時候過去啊？”
沈明銳說：“部隊給了一個月的假。”
楊茜揉了揉額角，之前她還想著這段時間不上工，可以偷懶呢，現在想來，怕是要更忙了。
也幸虧沈明銳是現在回來的，要是再晚上兩個月，她絕對不會跟他走的，怎麼也要在這邊住到來年開春才行。
沈明銳見楊茜愁眉苦臉的模樣，又給她夾了菜，說：“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楊茜沒什麼興趣地“嗯”了一聲，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了。
吃了飯，天還沒有完全黑。
幾個小孩兒又拿著東西出去顯擺了。
楊茜就和沈明銳在家裡洗洗刷刷，又說起了隨軍的事。
基本上楊茜說，沈明銳時不時補充一句。
灰蒙蒙的自然色下，沈明銳看著楊茜一邊愁眉苦臉一邊又叭叭叭快速地想著辦法解決問題，心裡就覺得柔軟很多。
哪怕是楊茜的抱怨多於肯定，他也沒覺得生氣，反而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是日子，有煙火人間的氣息。
楊茜抱著腦袋說了一通，看著沈明銳一臉老神在在，絲毫不覺得有什麼的模樣，就忍不住懟他：“我說了半天，你聽明白了嗎？”
沈明銳就點頭，“聽明白了，但軍令如山。”
楊茜：“……”
她咬牙，“沈明銳，我踹你，信不信！”
天將黑未黑，但是月亮已經掛在了天上。
柔軟的銀輝從楊茜身後照進來，落在她的身上，更是襯的她身段柔軟纖細，一雙眼睛水潤潤的，說是責怪，倒不如稱為嗔怒。
沈明銳定定地看了楊茜一眼，忽地站起來，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這些，我都會解決的。”
說完，他就大步往外麵走。
楊茜：“……”
神經病啊，乾嘛摸她的頭！
楊茜拿著手邊的抹布砸了沈明銳一下，沈明銳腳步微頓，沒轉身，空氣中留下來一句，“我去叫幾個孩子回家。”
楊茜咬牙切齒，想咬沈明銳。
她都快急死了，他還在哪兒氣定神閒，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呸！
她才不是太監呢！
等到沈明銳和幾個孩子回來，楊茜也沒有給他好臉色。
一直到夜深了，幾個孩子都睡下，楊茜苦夏，還是睡不著。
沈明銳就陪著楊茜在院子裡麵坐著乘涼，手裡麵拿著蒲扇扇風。
楊茜瞥了他一眼，“你怎麼還不睡？”
沈明銳說：“不急。”
楊茜撇撇嘴。
夜裡溫度稍稍涼下來，也給了楊茜安靜思考的時間，她想了很久，就說：“要是一個月的話，首先要把棉衣被子這些準備好，咱們過去就是冬天，那裡什麼都沒有，怎麼熬。”
沈明銳說：“我回來的時候拜托戰友幫忙準備了棉花，過兩天就應該能寄過來了。”
楊茜稍稍放下心，“你不早說。”
沈明銳難得瞥了楊茜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麵高興，聲音略微帶了些得趣，“你不也沒問。”
楊茜：“……”
你說的好有道理哦，我竟然無法反駁。
楊茜自覺和不想和沈明銳說話，就閉著眼睛乘涼。
又過了很久，她才站起來，去廚房打了些熱水，準備再衝一下汗膩膩的身子，然後睡覺。
洗好後，楊茜看了沈明銳一眼，懶得管他。
她進屋，幾個孩子已經睡在了一張床上，她平時睡的那張床還空著。
楊茜一拍腦門，糟糕，忘了睡覺的事情了。
她原地站了一會兒，臉色變了幾變，想要把幾個孩子抱開，但是對著他們而頭上的汗，又不敢動手。
現在天熱，好不容易睡著了，再給吵醒，也不知道下次睡著是什麼時候了。
楊茜撇著嘴出去，外麵的沈明銳頂著一身濕漉漉的水漬走了進來。但渾身上下卻包裹的非常嚴實。
楊茜看了他一眼，都洗了澡，還包那麼緊，真不熱啊！
她走過去正要說話，臉色卻忽地一變。
楊茜愣在原地仔細聞了聞，又抓著沈明銳的胳膊不讓他走，圍著他左右嗅嗅。
“沈明銳，”楊茜皺眉，“你身上怎麼一股血腥味？”
沈明銳的胳膊擋了一下，“沒有，你聞錯了。”
“不可能！”楊茜十分肯定，又拽著沈明銳的襯衫用力嗅了嗅。
她平時來大姨媽的時候就很敏感，總覺得身上到處都是味道。
尤其是當碰到熱水，血腥味被激發，就更難聞了。
白天她還沒注意，現在沈明銳洗了熱水澡，可能又因為夜裡的空氣清新，她才覺得不對勁。
楊茜圍著沈明銳看了看，眯著眼睛，“你不會是受傷了吧？”
戰場上刀槍無眼，受傷也在所難免。
沈明銳頓了頓，撞上楊茜眼底的威脅和了然，慢吞吞“嗯”了一聲。
緊接著，他又說：“小傷，沒事。”
楊茜皺眉，這麼大的味道還叫小傷，裝聾作啞也不是這樣的。
她拉著沈明銳坐下，“哪兒傷著了，讓我看看。”
沈明銳：“……”
“我沒事。”沈明銳不太願意說這些，就站起來道：“睡覺吧！”
“你給我閉嘴！”楊茜怒視著他，然後指著沈明銳身後的椅子，“給我坐下！”
沈明銳：“……”
他張張嘴，想要堅持，但是看著楊茜像隻發怒的小老虎一樣，唇角繃直，慢吞吞地坐了下去。
楊茜在他麵前站定，“傷哪兒了？”
沈明銳：“……腰上。”
楊茜皺眉，“把衣裳脫了，我看看。”
都多大的人了，受了傷還坐車往家趕，是不是傻！
回來了也不說，還跟著忙東忙西的，剛剛還給幾個孩子洗澡。
難怪她之前就覺得他的臉色不對勁，還以為他是在車上沒有休息好，感情是受了傷。
沈明銳：“……真沒事，就是擦傷，過段時間就好了。”
仿佛是怕楊茜不信，他還補充了一句，“我以前還受過比這還嚴重的，照樣該乾什麼乾什麼。”
楊茜才不理他，“衣裳脫了！”
沈明銳：“……”
楊茜瞪著他，“沈明銳，家裡麵你當家還是我當家，是不是想離婚。”
沈明銳：“……”
楊茜就去動手解沈明銳的衣裳，嘴上叨叨叨：“你以為我願意管你啊，還不是為了那幾個孩子，大夏天的，傷口很容易感染發炎的知不知道，現在的醫療技術不發達，稍微有個大病小災的就容易死人的知不知道，我可不想哪天你躺在床上起不來，我還要給你……”
楊茜撇撇嘴，到底沒把最後的兩個字說完。
沈明銳第一次撞上直接解他口子的人，下意識握住了楊茜的手腕。
楊茜抬頭，衝著沈明銳齜牙，“脫不脫？”
沈明銳：“……我自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