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哈哈
沈明銳頂著楊茜威脅的眼神, 磨蹭著把衣裳脫了。
傷口確實在腰上, 卻不是他嘴裡麵說的小傷。
應該是子彈貼著他的前腰飛過去,留下一條很長的傷口,很深,還在滲血和膿液。
楊茜皺眉, “你這叫沒事!”
她指著沈明銳,簡直想打他。都化膿了,還叫沒事!
沈明銳唇角繃著, “看著恐怖,過兩天就好了。”
“好個屁!”楊茜簡直像扒開沈明銳的腦子看看他在想什麼,“你以為你是鐵打的啊, 有事情不知道說一聲嗎?”
她氣呼呼地從空間裡麵找出藥,既然沈明銳自己說沒事,她也不管他疼不疼, 就開始給他消毒, 上藥。
等到幫他把紗布綁好,楊茜才抬頭看沈明銳。
他的臉色鐵青, 唇角繃成一條直線, 額頭全是細細密密的冷汗。
楊茜“哼”了一聲,“現在知道疼了,活該!”
她把藥都塞給沈明銳,“以後自己記得用,我睡覺去了。”
躺在床上的時候,楊茜還在想也不用想著分開睡了, 家裡麵的幾個小孩兒睡覺不算老實,萬一不小心碰到沈明銳的傷口就不好了。
她看著沈明銳進來,往床裡麵挪了挪,給他留了一塊很大的位置。
第二天,楊茜醒過來的時候,沈明銳已經不在了。
她也沒多想,起床就開始洗漱,然後準備早飯。
沒多久,沈明銳從外麵回來,手裡麵還提著一個小竹筐,遠遠的就問道一股腥味兒。
楊茜伸頭往竹筐裡麵看了一眼,冷眼看著沈明銳,“你又去摸魚了?”
沈明銳搖頭,“支書給的。”
楊茜定定地看了沈明銳一會兒,勉強相信了。
這邊種的水稻分早稻和晚稻兩種,前後收割的時間相差在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現在還有一部分晚稻田在放水,倒是有不少小魚小蝦的。
楊茜想了想說:“魚蝦都是高蛋白,對傷口愈合挺好的,晌午燒給你吃。”
沈明銳就說好。
楊茜看著他身上乾乾淨淨的,也沒有汗,又故意問:“今天沒有鍛煉?”
沈明銳搖頭,“我去找支書說了上工的事。”
楊茜這才放過他,進廚房準備早飯去了。
沒多久,家裡麵的幾個孩子醒了。
楊茜聽著聲音,下意識就往屋裡麵趕,果然看見沈明銳拿著衣裳準備幫雙胞胎穿衣裳。
她大步走過去奪過來,又丟在床上,瞪著沈明銳,聲音比之前帶了些急促,“沈明銳,我之前怎麼說的,你聽不懂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麼情況,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逞強不是你現在該做的事情,你該做的是把你腰上的傷口給養好了,彆給其他人找麻煩!”
她越說聲音越高,越想,就越覺得生氣。
餘光掃到邊上的幾個小孩,楊茜重重地喘了口氣,揉了揉頭發,放低了聲音和幾個小孩兒說:“你們爹和姨父受傷了,流了很多血,也很疼,這段時間,不許鬨他,也不許讓他抱抱,穿衣裳這些也不許,知道了嗎?”
幾個小孩兒第一次見到楊茜對著家人發脾氣,傻眼了一會兒就點頭,小聲道:“知道了。”
楊茜又說:“還有,你們幾個負責監督你們爹還有姨父,他要是不聽話,非要乾活,你們就告訴我,知道了嗎?”
幾個小孩兒又乖乖點頭。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明銳看著楊茜發怒的模樣,忽地道:“我不是給他們穿衣裳,就是幫忙拿一下。”
楊茜斜眼看著沈明銳,冷哼一聲,“我還沒瞎。”
她轉身就走,還不忘記把沈明銳拽出去,“夏天的衣裳又不是冬天的,薄薄的一層,他們自己就會穿,大丫也會幫忙,用不到你。”
一直到吃了早飯,楊茜也沒給沈明銳什麼好臉色。
早飯後楊茜要去趕集,她就把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泡在家裡麵,走之前還特意囑咐大丫,讓她看著家,不許沈明銳碰家裡麵的衣裳。
幾個小孩兒因為楊茜早上發脾氣的事情,一直老老實實的,直到楊茜拿著籃子走了,才偷偷地鬆了口氣。
老海站在沈明銳旁邊看著他,很久後才慢吞吞走過去,拽了拽沈明銳的袖子。
“爹。”老海睜大眼睛。
沈明銳看他,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老海才說:“傷,我看看。”
沈明銳的大手在老海的頭上摸了一下,“我沒事。”
老海笑眯眯蹭了蹭沈明銳的掌心,“呼呼就不疼了,娘被打,我就幫娘呼呼,不疼了。”
沈明銳眼底閃過疑惑:“你娘被打了?”
“是我奶打的,她壞死了!”小丫搶先說。
老海點頭,又看向沈明銳,“爹,我幫你呼呼。”
沈明銳知道兩個孩子說的還是端午那天的事情,就沒再問了,淡淡道:“不用了。”
老海拽著沈明銳的袖子搖了搖,“呼呼,呼呼,不疼,真的!”
沈明銳:“……”
他看向屋裡其他幾個孩子,都和老海一模一樣眨巴著眼睛看他。
沈明銳愣了愣,最終沒有抵擋住幾個小孩兒的眼神攻勢,撩開了衣裳。
“哇!”
幾個小孩頓時就圍了過來,老海看著沈明銳腰間纏著的紗布,伸手想要摸一摸,又不敢。
他趴在沈明銳的腿上,就開始幫他呼呼。
其他幾個小孩兒也圍在沈明銳的周圍,一會兒後,老海抬頭,小臉因為用力吹氣紅撲撲的,兩眼亮晶晶地說:“爹,你還疼嗎?”
沈明銳定定地看著他,忽地啟唇笑了一下,“不疼了。”
老海笑眯眯地站起來,小臉帶著得意:“我就說呼呼就不疼了吧。”
沈明銳揉了一把他的臉,“嗯”了一聲。
楊茜真的很會教孩子。
此時,被沈明銳心裡麵惦記和誇讚的楊茜頂著大太陽,心裡麵叫苦不迭。
大熱天的趕集還沒車,真的是一件要人命的事情。
她一路上熱的要死卻也不敢停,到了公社買了肉,又和肉攤的老孫說了沈明銳回來了,讓他最近一段時間給她留點豬蹄豬肝之類的東西,才又去供銷社買了點其他的,然後又匆匆忙趕回來。
到了家後,楊茜就仿佛一塊曬乾了的鹹魚,躺在地上就不想動了。
幾個孩子在家裡麵玩,見狀躊躇了一下,也沒敢過來。
沈明銳放下手上的竹子和篾刀,遞了杯涼白開給楊茜。
楊茜接過,看看沈明銳,又看看屋裡麵其他都沒什麼變動,給了他一個還算你識相的眼神。
又歇了一會兒後,楊茜就擼擼袖子準備燒飯。
早上沈明銳提回家的魚要先處理,不然該臭了。
她準備拿盆,裡麵的魚蝦都已經處理好了。
楊茜扒著廚房的門框看著沈明銳,“魚蝦,你處理的。”
沈明銳點頭,過了會兒才說:“那個不費力氣。”
楊茜沒說什麼,這事兒就繞過去了。
晌午飯後,楊茜就讓幾個孩子和沈明銳去睡午覺。
沈明銳不願意,楊茜也沒逼迫。
她在家把晌午趕集的東西拾掇了一番,又把買回來的肉燉上,又開始忙著做衣裳。
沈明銳回家就穿一身帶一身,現在一身還在泡著沒有洗,另外一身穿在了身上,不給他做,明天就該沒衣裳穿了。
楊茜拿著幾塊布比劃了一下,喊了沈明銳過來,讓他站好給他量尺寸。
沈明銳略微有些詫異,“我……不用,部隊會發。”
楊茜白了他一眼,抬高他的胳膊記錄下尺寸,繼續下一個項目,嘴上叨叨:“這是在家,不是部隊,穿那麼多,你也不嫌熱,還有,就兩身衣裳,都洗了,你明天穿什麼。”
沈明銳被楊茜叨叨了一通,就不說話了。
他低頭,目光落在楊茜的發頂。
她認真地記錄下他身上的每一處數據,然後開始剪裁,給他做衣裳。
沈明銳的喉嚨動了動,心口有些發緊。
半下午的時候,楊茜就給沈明銳裁了兩套既可以當睡衣穿也能出門的家居服。
這個時候的扣子和鬆緊帶都不好買,楊茜就縫了隱形的腰帶,既可以當裝飾,也能綁褲子。
縫好後,她就讓沈明銳試了試,然後在家裡麵用水泡泡洗洗,給曬在了外麵。
六點多的時候,天還大亮著,太陽卻沒有那麼毒了。
楊茜在家悶了米飯,然後把早上就泡著的衣裳搓了搓,提著出門去東大塘洗。
這個點兒,差不多正是不少女人下工回家燒飯的時候,瞧見楊茜,不免多看了幾眼。
不是說沈明銳回來了嗎,怎麼沒幫她洗衣裳。
難不成吵架了,還是沈明銳終於受不了她了!
楊茜才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想的,就算聽到了,也懶得搭理。
她洗好了衣裳就往回走,卻不知就這麼一會兒,謠言越傳越烈,甚至連沈明銳不要她了的消息都有了,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楊茜知道的時候,家裡麵正準備吃飯。
黃草花就從門外麵急吼吼地進來,連聲招呼都沒打。
瞧見屋裡麵的楊茜和沈明銳好好的,幾個孩子也在嘻嘻哈哈、高高興興的模樣,她釘在原地,有些傻眼。
楊茜看著黃草花,把碗筷遞給沈明銳,示意他拿過去,就說:“黃主任,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黃草花這時才頓覺得尷尬,不好意思地看了沈明銳一眼,拉著楊茜就往外走。
到了門口,黃草花才把事情的原委解釋了一遍給楊茜聽。
楊茜簡直哭笑不得,這都什麼風言風語。
她扶著額說:“你聽那群長舌婦胡咧咧呢,沈明銳受了點傷,我這不是擔心他,哪還能讓他乾活。”
黃草花立刻問道:“不嚴重吧?”
楊茜搖頭,在腰上比劃了一下,“我看傷口還挺深的,還流血呢,他自己嘴硬非說沒事兒。”
黃草花緊跟著道:“你彆聽他們男人胡咧咧,都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可千萬彆聽他們的,讓沈明銳在家把身體好好養好了,千千萬萬不能亂來。”
楊茜點頭,就說好。
黃草花這才往自己臉上拍了一下,“你說說我,今天這叫什麼事兒啊,我等下回去就教訓那群人,一整天的不叨叨著胡說八道,就沒事兒乾了。”
楊茜笑了笑,隨口出著主意:“黃主任,要不你讓大隊部搞個掃盲班唄,白天乾活,晚上掃盲,這樣正事兒學習兩不誤,也免得他們整天惦記著東家長西家短的。”
黃草花想了想,搖頭歎氣說:“掃盲哪行啊,根本不會有人聽的,我還是教訓她們一通才是正事兒,免得一個個不省心。”
“黃主任,我和你說的是真的,掃盲班還真要辦起來。”楊茜卻不讚同,“這個很重要的。”
頓了一下,楊茜看著黃草花疑惑的眼神又說:“我和沈明銳我們過不了多久就要走了,不可能在這裡看著肥皂廠一輩子,最終還是要靠你們自己摸索。”
“說實話,生產隊的肥皂廠這幾個月的利潤你也知道有多可觀,我相信你也好,還是支書他們也好,肯定想著把肥皂廠辦大,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廠,到時候還能給社員們安排工作,可要是生產隊的人一直都是現在這個樣子,那肥皂廠就隻能一直這個規模,所以學習是必要的。”
“我知道你肯定說社員不願意,那你們就問問他們願不願意當工人,想的話,就好好學習,誰的表現好,誰的成績好,日後肥皂廠真成了大廠,招工就優先這些優秀的人,他們肯定願意嘗試的。”
黃草花目露思索,“你說的對,是該這樣。”
楊茜笑笑,一群大嘴巴長舌婦,你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感謝我吧。
黃草花想了一會兒又暫時放下,狐疑地看著楊茜,“你剛才說和沈明銳走,是要隨軍?”
楊茜點頭,又想起冰城的環境,就說:“黃主任,說起來這個,我還要找你幫個忙,沈明銳這次忽然調到冰城去了,那邊的天氣可不比咱們這兒,一年少說有半年冰天雪地的,現在都穿棉襖了,可我們家的棉花什麼的實在不夠,我想著你能不能幫我問問,哪家有多餘的,我可以買也好,換也好,不然這要是就這麼過去了,非得凍死。”
黃草花就說好,又問楊茜什麼時候走,說了會兒話後才開口要離開。
楊茜就說給她盛點肉帶回去。
黃草花連連擺手,“行了,你還是留著給沈明銳好好補補吧。”
楊茜回了屋,沈明銳和幾個孩子在等她。
她坐下來讓開飯,然後就把黃草花剛才說的話當笑話講給了沈明銳聽。
沈明銳若有所思:“那我明天陪著你一起。”
楊茜剛咽下去一口湯,連連擺手,“你千萬彆,到時候被他們看見了,估計該傳你拿著鞭子守著我讓我乾活呢。”
沈明銳:“……”
第二天八月十五。
楊茜一大早又去了一趟集市。
不過因為今天過節,楊茜碰上了車,倒沒有昨天那麼累。
回到家,楊茜除了忙著燒飯,就是做月餅。
現在市場上也有月餅賣,不過都是五仁餡的,楊茜對此深惡痛絕,堅決不買,自己做。
幾個小孩兒知道楊茜做月餅,嘰嘰喳喳的圍著要幫忙。
楊茜給他們一人分了一顆蘋果,就把人趕出去玩兒了。
沈明銳沒走,在一邊看著楊茜忙活。
楊茜從空間裡麵拿出模子遞了一個給沈明銳,又比劃了一下他改好的幾個刀具,問道:“這種東西,你能做嗎?”
沈明銳研究了一會兒,“可以。”
楊茜乜斜著沈明銳,笑著打趣:“沒看出來啊,解放軍叔叔多才多能啊!”
沈明銳眼神閃了一下,“這個不難。”
楊茜歪著腦袋打量著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沈明銳好像有一丟丟的不自在。
楊茜胳膊撐著麵板,忽地彎腰,幾乎麵對麵貼著沈明銳的臉。
沈明銳眼底飛快地閃過詫異,人下意識往後仰,渾身緊繃,唇角繃直。
神情嚴肅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