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銳眼神沉沉，“我沒事，你不用緊張，隻是去執勤一趟，不會有什麼危險。”
楊茜愣愣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沈明銳的手在楊茜的頭上揉了揉，“我不在家，這段時間，你幸苦一些。”
楊茜就又說好。
沈明銳看著楊茜，唇角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麼話也沒說。
外麵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沈明銳鬆開楊茜，快速把楊茜拿出來的東西裝好，最後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走了。
楊茜送沈明銳到門口，看見他上了車往營區去，揉了揉臉，又關上了門。
感覺……沈明銳有些奇怪。
沈明銳他們走後不久，樓明月就自發地過來了，兩眼紅腫如同兔子。
楊茜無語地看著她，也懶得安慰。
她盛了飯出來，瞅了樓明月一眼，“你吃飯了嗎？”
樓明月委委屈屈地搖頭，“沒有。”
楊茜就說：“那你要吃嗎？”
樓明月看看楊茜，又看看楊茜手上的碗，“要。”
楊茜無語地指了指廚房，“自己去。”
樓明月“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巴巴過去盛飯吃。
吃飯的時候，樓明月一會兒看一下楊茜，猶猶豫豫、磨磨蹭蹭。
楊茜斜睇她，“你乾什麼，有話就說。”
樓明月抱著碗瞪著楊茜，“你為什麼都不難過？”
楊茜：“……”
樓明月皺著眉：“阿暉說你和沈團長感情很好，他走了，你居然一點也不難過！”
“什麼叫難過，像你這樣哭？”
樓明月傻眼，“不然呢。”
楊茜對著樓明月認真的眼神，不免想到了她和沈明銳，難道真的是她太冷酷？
下意識，她又想到沈明銳走之前抱她的動作，皺了皺眉。
沈明銳似乎有些……
楊茜揉了揉臉，咳嗽了一聲，就說：“樓大小姐，你當誰都像你一樣，除了當大小姐，彆的什麼都不用做了，封朝暉走了，你還能在我家蹭吃蹭喝的。”
“我家裡麵除了沈明銳還有五個孩子的好吧，這麼多人張嘴等著吃飯，要是沈明銳一走我就要死要活的，那五個孩子怎麼辦，你以為軍嫂就是那麼好當的啊，這次隻是出去執勤，那下次遇上打仗了，你是不是就抱著封朝暉的腰不讓他出門了，當軍嫂就要有軍嫂的覺悟，彆看當兵光榮，背地裡麵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血和汗水呢，我勸你趁早想開點。”
楊茜一張嘴叭叭叭把樓明月批了一頓，心裡麵果然透亮了很多。
之前因為樓明月而產生的一係列聯想有通通都被她拍在了腦後。
果然做人，還是要有比較的。
楊茜心裡麵自己給自己做完安慰，舒服了很多，就開始忙了起來。
樓明月吃完了，就把碗往邊上一放，不動了。
楊茜一看就樂了，她指著廚房的位置，“你，去洗碗。”
樓明月：“……”
楊茜搶在她之前說：“在我家吃飯還不動手乾點力所能及的事情，真當我是你保姆了。”
樓明月隻能乖乖過去。
大丫看著樓明月的背影，皺了皺眉，跟在樓明月的身後。
楊茜一看就知道大丫在擔心樓明月乾不好活，怕她把家裡麵的碗給摔了。
這個時代，樓明月這樣的才是少數，大環境下，如同大丫這樣的孩子，甚至更加小一點的，也知道不能浪費任何一點東西。
楊茜看見就說：“大丫，你就監督她，不要幫她乾活，等封團長回來，我們必須還給他一個會乾活的樓大小姐，倒時候封團長肯定感謝咱們。”
大丫就說好，然後一本正經地盯著樓明月洗碗，時不時指指點點，告訴她小心。
樓明月非常想說不就是一個破碗嗎，就算是摔了，大不了她賠就是了，但是她現在還壓迫靠著楊茜才能吃飽飯，隻能硬著頭皮在大丫的監督下繼續。
等到兩個人出來，楊茜就看著大丫說：“怎麼樣？”
大丫就說：“還可以。”
楊茜看看她倆，又瞧著屋裡麵的其他幾個小孩兒就說：“樓明月，你看你要在我家吃喝，我還免費教你做衣裳燒飯，我也不用你付錢，這樣吧，你不是說你讀過大學嘛，你看看你會什麼才藝，教教我們家孩子吧。”
楊茜早就想著幾個小孩兒讀書的問題了。
她算過，等到十年後高考恢複，家裡麵的幾個小孩兒也正是合適的年紀，正好考大學。
不過後世有一句話叫做贏在起跑線上，多學一點，總有好處的。
她一個農村婦女，即便說自己讀過書，也沒辦法教孩子太多的東西，正好有樓明月在，楊茜乾錯把主意打在了她頭上。
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畢業生，還是個大家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但肯定才藝不少。
樓明月：“……”
樓明月瞪了楊茜一眼，“你要我教什麼？”
“那樣看你會什麼了。”
樓明月就說：“我會彈琴，畫畫，寫詩，跳舞。”
楊茜想也不想就排除掉其他三個，說：“那就畫畫吧。”
都大|革|命了，還彈什麼琴，寫什麼詩，跳什麼舞。
頓了頓，楊茜又瞅著樓明月問：“你會英語嗎？”
這個時代好像學英語的少，俄語的多，但是後世英語重要，楊茜不是很確定樓明月會不會，但不妨礙她多問一句。
樓明月等了一會兒就說：“我會。”
“那就再教我們家孩子英語。”楊茜一點也不客氣的安排。
樓明月：“……”
想到這裡，楊茜乾脆放下手上的活，找了本子給樓明月和幾個孩子每天的時間做了個計劃表。
最後為了方便，也省事兒，楊茜就讓小姚幫著把樓明月家裡麵的糧食、煤炭等運了一些過來，讓樓明月接下來的兩個月就乾脆住在她家好了。
也免得樓明月一個人在家，一不小心弄個什麼，把自己給搞死了。
林大嫂過來的時候，樓明月就對著林大嫂哭訴。
林大嫂十分驚訝，“小樓你學問這麼高，當初怎麼不和部隊說說，給你安排份工作啊。”
樓明月拉著林大嫂的袖子不依，“嫂子，你看楊茜給我排的時間表，早上起床就要叫幾個孩子英語，晌午學做飯，傍晚學做衣裳和教幾個孩子畫畫，晚上睡覺還要教英語，我都成什麼了！”
林大嫂不識字，後來還是隨軍後掃盲，勉強認了些。
她就拿著那張紙稀罕，“楊茜的字寫的真好看，正好你也讀過書，我聽說部隊這兩年擴充，正好也打算擴充學校，等老宋回來我問問，來年給你們安排過去當老師。”
樓明月：“……”
楊茜：“……”
楊茜可沒什麼耐心教孩子，就說：“嫂子，我不行，我就是小學水平，後來又跟著沈明銳學了點東西，教不了孩子，樓明月這種正規大學畢業的，最合適了。”
林大嫂就說：“那就看看，能不能給你安排個其他的。”
楊茜：“……”
算了，來年再說吧。
-
晚上睡覺的時候，樓明月看著楊茜家裡麵的炕，非要和楊茜睡一個被窩。
楊茜就皺眉，“你乾嘛跟我睡，奇不奇怪啊？”
樓明月振振有詞，“我在家就從來沒有一個人睡過。”
楊茜：“……你之前不是說你把封朝暉趕出去了？”
樓明月：“他等我睡著了會偷偷回來。”
楊茜：“……”
阿西吧！
她為什麼要認識這個女人！
這是狗糧吧，是狗糧吧！
她一個單身狗，為什麼要在這兒吃狗糧！
楊茜滿心憤怒，腦子裡麵又忽地閃現沈明銳離開前的場景，用了拍了拍臉。
楊茜十分冷酷無情地拒絕了樓明月，“你自己一個人被窩。”
樓明月就偏不，非擠著楊茜一起睡。
還要抱著她的胳膊。
半夜，楊茜是被勒醒的。
她在死亡的邊緣掙紮了許久，最終扒開脖子上的胳膊，心有餘悸地從炕上爬了起來。
楊茜就著外麵的雪色看了一眼床上的幾個人。
家裡麵的小孩兒睡的熱乎乎的，樓明月活像一個四仰八叉的大章魚。
難怪她之前喘不過氣。
楊茜嫌棄地推了推樓明月，樓明月閉著眼睛囈語，抱住楊茜的胳膊，“不要~”
楊茜：“……”
她嫌棄地甩開樓明月的手，跳到另外一邊，樓明月的手腳還在空中飛舞，想要抱東西。
楊茜看她快要一巴掌呼到大丫的臉上，忙給她塞了個枕頭。
樓明月抱著枕頭哼唧了兩聲，才老實了
-
第二天，楊茜是被樓明月喊醒的。
“你怎麼這麼能睡，都太陽曬屁股了。”
楊茜看著外麵陰沉沉的天，“沒有太陽，謝謝！”
樓明月就說：“起來啦，我要教幾個孩子英語，你去做飯。”
她十分自然地使喚楊茜。
楊茜“嗬”了一聲，也睡不著了，乾脆就爬了起來。
早飯後沒多久，林大嫂就過來了。
她看著楊茜一臉菜色，就說：“擔心小沈啊？”
完了，不等楊茜回答，就又安慰道：“放寬心，隻是去執勤而已，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楊茜揉了揉臉，看著一邊還在上課的樓明月幾個，“我知道，之前沈明銳待的部隊比這個更危險，我都習慣了。”
她隻能這樣回答。
完了，就掃了樓明月一眼，吐槽，把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嫂子，你說她一個大家小姐，怎麼睡覺的時候這麼恐怖，我被折騰了半夜沒睡著。”
樓明月拿著杯子過來倒水：“什麼沒睡著，你啊，你不會是擔心沈團長吧，你之前不是還教訓我呢嘛，原來你也擔心啊……”
楊茜沒好氣白了樓明月一眼，一張嘴叭叭叭就把昨晚上的事情又複述了一遍，然後笑著說：“我還真不是想他想的，是被你折騰的，大小姐，要不你還是回你自己家睡吧。”
樓明月：“……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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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麵有了樓明月這個活寶，一時間幾個男人離開的空蕩就被補上，熱鬨了很多。
十一月十八和十一月十九時老海和小丫的生日。
鑒於楊茜之前一直對外宣傳兩個孩子是龍鳳胎，隻是出生的時間差了一天，乾脆就兩天都給孩子過生日了。
第一天，燉的肉，第二天，吃的魚。
不偏不倚，兩個小孩兒也沒意見。
到了十一月底，外麵的學校陸陸續續放假，原本顯得有些空寂的家屬區倒是熱鬨了不少。
幾個小孩兒來了幾個月，已經差不多適應了這裡，楊茜就沒有再故意把他們拘在家裡麵，偶爾也讓他們出去玩。
到了十二月中旬，送補給的車隊又來過一次，樓明月和楊茜一次性又屯了不少東西，不過考慮到兩個大男人暫時還不再，稍稍降了一點點。
到了十二月底，眼看著要過年的。
副食廠那邊難得開門幾天。
楊茜就和樓明月還有林大嫂一起，隨行跟著幾個孩子，去副食廠掃蕩了一圈。
主要是楊茜和樓明月掃蕩，凡是能買到的，都買回來了。
臘月二十八，小姚和封朝暉的警衛員小張過來說部隊這邊發東西。
因為兩位團長外出執勤的緣故，相對來講，待遇要稍稍好上一些，再加上這兩個月的一些雜七雜八的補貼，每一家都差不多能湊半扇豬。
當然也可以換成彆的。
他們就問兩個人怎麼安排。
楊茜就問他們有什麼，得到回答說就是一些糧食，用品之類的。
楊茜就和樓明月商量了一下，要了半扇豬肉，另外一半換成了袍子肉。
小姚和小李收到後就開車走了，沒多久就幫著把東西送回來了。
楊茜這兩天剛好又做了一點糖，就給兩人一人分了一點，然後和樓明月一起把院子裡麵的肉收拾了，放起來。
家裡麵的肉還有一些，這些暫時用不著，等到沈明銳和封朝暉回來，讓他們分。
兩天後，過年。
家裡麵的幾個孩子看著沈明銳還不回來，臉上也帶了點不開心。
楊茜隻能安慰他們，並且告訴他們沈明銳很快就回來了。
同時，她自己竟然也隱隱有些激動。
心臟，跳動，不受控製。
一九六七年，正月初六。
楊茜早上剛把這段時間換下來的衣裳洗乾淨晾在外麵，就聽見林大嫂再外麵喊：
“楊茜啊，我和你說件事，你千萬彆激動，好嗎？”
楊茜下意識就問：“什麼事啊，除了沈明銳在外麵……”
她頓住，拔腿就跑到林大嫂的麵前，拽著她的胳膊，渾身顫抖著說：“嫂……嫂子，沈明銳，是不是沈明銳……”
“你彆激動。”
林大嫂一看楊茜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多了，就連忙說：“沒事沒事，小沈沒事，就是受了點傷，不嚴重，就是人現在醫院，沒事，真沒事，啊！”
楊茜卻是兩眼發黑，立刻想到了去年夏天的時候，沈明銳腰上的那條傷痕。
他們當兵的人都喜歡打腫臉充胖子，誰知道到底有沒有事！
楊茜雙腿一軟，撲通就坐在了雪地上。
邊上的樓明月也跟著過來，緊張兮兮地看著林大嫂：“嫂子，阿暉，阿暉他怎麼樣？”
林大嫂就說：“小封沒事，你放心。”
林大嫂又去拉楊茜，嘴裡麵還在安慰她。
楊茜張了張嘴，發現竟然發不出一句完整的音節。
林大嫂知道她嚇壞了，趕緊讓樓明月幫忙把楊茜扶起來到屋裡麵。
幾個孩子正好在家，也全程看見了。
過了年，就連最小的雙胞胎都五個年頭了，已經懂事了。
五個孩子看著失魂落魄的楊茜，又想著剛才的場麵，眼睛裡麵都噙著淚，很快就圍在了楊茜的身邊。
“媽~”
一聲，喚醒了楊茜的思緒。
她倏地抬頭，掐了掐僵硬的掌心，狠狠喘了口氣，“嫂子，沈明銳到底怎麼了，你彆騙我，我受的住。”
林大嫂搖頭，“真沒什麼大事，就是受了點傷，人現在在醫院，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
她又歎氣，“都怪我，我應該直接給你說的，也省得你想東想西一大堆，結果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楊茜乾乾地咽了咽口水：“真的？”
林大嫂拍著她的肩膀，“當然真的。”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外麵的吉普車已經開到了家門口。
一行人就直接大步走了進來。
楊茜聽著外麵鬨哄哄的聲音，抬頭，正對著的就是沈明銳看過來的眼神。
一如往常，沉默深邃，如同千年的積雪，看不透。
楊茜眨眨眼，兩頰抽動了一下，真好，他沒事，還站著。
屋裡麵，宋師長他們進來後就開始和楊茜說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林大嫂見狀，拉著宋師長他們悄聲說了句話，拽著其他人出去了。
楊茜慢通通地走到沈明銳的麵前，眼淚刷地就出來了，“你怎麼又受傷了啊……”
她小聲嗚咽。
沈明銳垂眉，揩掉她臉上的眼淚，“我沒事。”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啊，今天本來有事情耽擱了一下，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