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思雅看著他臉上那團黑乎乎的汙跡,憋住笑,指了指他的手。
丁舜低頭一看,才想起?自己竟然用這麼臟的手摸過臉,他的形象!
“餘總,你們?先歇息一會兒,我去洗個臉。”丁舜紅著臉說道。
餘思雅點頭:“去吧,辛苦了,我們?在辦公室等你。”
等回到辦公室,林紅旗趕緊去給?餘思雅他們?泡茶。
楚玉濤坐在餘思雅對?麵,感歎道:“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麼要在這麼多人中選出丁舜同誌做廠長了,他這個人將來肯定是?乾大事的。”
“可?不是?,有衝勁有乾勁,還放得下身段,並沒有因為自己職務更?高就擺架子,相反還不斷虛心學習。這一點值得我們?每個人學習。”說這話時,林紅旗正好?端茶過來了,餘思雅笑了笑,問她,“你覺得丁廠長怎麼樣?”
林紅旗吃驚地看著她,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他挺能乾的。”
餘思雅點頭:“說能乾也沒錯,你跟他同時進門?市部的,門?市部、養殖場都還有許多資曆比他深的老同誌。為什麼他一個到咱們?單位不過半年的新同誌一下子成了廠長?他身上有不少值得你們?學習的地方。”
林紅旗似懂非懂,
默默地記下了這番話,打起?精神?準備將今天見到的一切都深刻地記在自己的腦海中。
丁舜同誌能做到,她為什麼不行?
說話間,丁舜已?經洗乾淨了手和?臉,頭上還沾著水就跑進來了。
進門?後,他就一個勁兒地說對?不起?:“不好?意思,餘總,讓你們?久等了。”
餘思雅放下茶杯:“丁廠長不用客氣,你也是?忙工作,咱們?等等算什麼。不過我很好?奇,你家真有姨媽在服裝廠上班嗎?”
丁舜撓了撓後腦勺,尷尬地說了實?話:“沒有,我臨時學的,上個月的時候我托人幫忙從服裝廠買了兩台報廢的機器回去拆開?研究了一下裡麵的構造和?工作原理,想著自己要給?乾這個了,總不能一點都不懂,而且要我什麼都不會,這些老師傅憑什麼相信我,服我?沒想到今天還真派上了用場。”
看看,這就是?有準備和?沒準備的人之間的區彆。這種人,這輩子想不成功都難。
餘思雅讚許地說:“丁廠長有心了。我們?今天過來是?想看看成品的。”
丁舜馬上站了起?來:“好?,餘總,你們?跟我來。我簡單地說一下這個情況,咱們?廠子裡,從這個月4號起?正式開?工,目前已?經生產了一百多件羽絨服,都在倉庫裡。”
到了倉庫,他讓保管員拿出鑰匙打開?倉庫,然後開?燈,指著整齊放置在紙袋中的衣服說道:“都在這裡了,餘總,要看看嗎?”
餘思雅點頭:“我們?都還沒見過正品,拿一件打開?看看吧。”
丁舜拿起?最上麵的那個紙袋,從裡麵取出衣服,打開?,展示給?餘思雅看。
餘思雅不會做衣服,但她見過不少的衣服,什麼款式、花色的幾乎都能從購物網站、電視、商場和?雜誌上看到。
依後世的欣賞眼?光來看,目前這羽絨服還是?不夠合格,太寬太大了,而且款式非常單一,幾乎談不上設計,跟鄉下人老太太們?做的衣服沒什麼區彆,以?紮實?、耐穿這類實?用性為主,不怎麼考慮美學。
“這件是?女裝嗎?多大碼的?”餘思雅接過衣服問道。
羽絨服廠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生產,丁舜
這段時間一直紮根在生產車間,幾乎是?看著每件衣服成形的,因而對?這些衣服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他一口就回答出來:“對?,女裝,M碼的。”
餘思雅側頭問林紅旗:“你穿M碼的吧?”
林紅旗點頭。
餘思雅伸手接過她的包,然後將衣服遞給?她:“穿上試試,就這樣穿上,套在你的襯衣外麵就行了。”
林紅旗將羽絨服穿上,這衣服像個直桶,很大,穿在她身上跟小孩子套了大人的衣服一樣,臃腫又滑稽。
餘思雅扭頭看著丁舜若有所思的樣子,又問:“有男裝的嗎?找一件出來,讓楚玉濤同誌試試。衣服好?不好?看,受不受人喜歡,保不保暖穿上才知道。”
丁舜若有所思,飛快地翻出一件男裝,遞給?了楚玉濤。
楚玉濤穿上還是?大了一些。不過現在天氣還不算冷,大家穿得比較單薄,等下個月,毛衣穿上後,再套上羽絨服,就不會顯得這麼空了。這效果比林紅旗身上的那件要好?不少,但還是?看不出這是?給?年輕人穿的還是?給?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穿的。
餘思雅又問他們?倆:“你們?穿上這衣服什麼感覺?”
林紅旗捏了捏衣服,跟棉襖結實?的質感完全不一樣:“好?熱,站著不動我都開?始出汗了,感覺比穿棉襖還暖和?。”
楚玉濤的鼻尖上也冒汗了,他也表示穿這衣服太熱了。
餘思雅笑了笑:“那脫下來吧,你們?現在覺得熱,是?因為現在氣溫還比較高。這個衣服的保暖效果到底怎麼樣,還得等過陣子天氣冷下來才能知道。”
“是?這個道理。”丁舜接過折疊好?羽絨服,放回了袋子裡,苦笑著說,“餘總,這衣服做得不好?看吧,感覺跟我媽弄的大棉襖沒什麼區彆。”
餘思雅不答反問:“如果你在商場中看到這樣一件標價三四十?的衣服,你會買嗎?”
丁舜認真思考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不好?昧著良心說自己會買,隻能如實?道:“我更?喜歡羊毛大衣。”
“是?啊,這個價格,可?以?買更?時髦的羊毛大衣了。丁廠長,你自己都不願意買,又怎麼指望彆人願意買咱們?的羽絨
服呢?”餘思雅淡淡地說。
這話說得丁舜一個激靈,臉色煞白,抬頭怔怔地看著餘思雅。
餘思雅倒是?沒受什麼打擊,要開?創新事業嘛,哪有不走彎路的,咱們?這麼大的國家,在建設上不也走過很多的彎路,吃過很多虧嗎?
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沒意識到這點。
餘思雅趁著這個機會,給?幾人講了一下營銷的經驗:“我們?做生產的,首先要想到一個問題。我們?生產出來的產品準備賣給?誰?什麼樣的人群?他們?有哪些需求?就比如咱們?清河鴨大禮包,咱們?為什麼要進城,而不是?在農村銷售?因為城裡人手裡更?有錢,更?能消費得起?,而且人口密集。”
“同樣,羽絨服的消費群體是?哪一類人?這種衣服,一件三四十?元,抵得上普通人一個月或大半個月的工資,普通職工要買一件,肯定得下很大的決心,縮衣節食兩個月。如果不是?很喜歡,穿出去很有麵子,彆人會買嗎?”
“除了這些普通的工人階級,還有乾部,他們?手裡更?寬裕,可?支配的錢更?多。他們?是?咱們?的重點目標客戶群體,你們?想想,他們?平時喜歡穿什麼衣服?冬天上班的時候,他們?最常穿的是?什麼?大衣、乾部裝,這些衣服更?體麵。能夠花這麼多錢,買羽絨服的人,不光是?為了保暖,還要追求體麵,傳出去時髦、洋氣,有麵子能帶來精神?上的滿足也是?很關鍵的因素。你們?這衣服質量沒問題,但缺乏設計!”
丁舜豁然開?朗:“對?啊,我舅舅到了冬天寧願穿他那身都穿了十?幾年的舊軍大衣也不願意穿我舅媽做的棉襖。”
棉襖不好?嗎?當然不是?,隻是?現在很多人做得不好?看而已?,後世五花八門?的棉衣在冬季可?是?個熱銷貨。
“沒錯,咱們?招的這些師傅,雖然有經驗,但都是?老師傅,觀念比較守舊,也沒有設計的理念。”餘思雅總結道。其實?這也不是?他們?廠子的問題,現在全國大部分的服裝廠都還沒這個概念,所以?一旦有什麼新鮮的衣服布料出來,很快都會風靡全國。
餘思雅隻負
責指出問題,並不負責解決,不然什麼都她乾了,那還拿廠長來乾什麼?
好?在丁舜是?個聰明的,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餘思雅說:“餘總,我想請假去滬市一趟,看看那邊的衣服款式,買一些回來。”
餘思雅點頭:“可?以?,你自己看著安排就是?,也可?以?看看有沒有服裝方麵的雜誌,同樣可?以?買些回來,要是?能招幾個會設計衣服款式的師傅就更?好?了。衣服行不行,生產出來,讓人穿上看看,問問自己,你想不想買?這也可?以?推廣到其他的工廠,想想如果咱們?自己生產的產品,自己都不能發自內心地喜歡,那也彆指望顧客能買賬了。”
丁舜若有所思,半晌後說道:“餘總,你說得有道理,是?我欠考慮。”
“不著急,現在天氣還沒冷下來,你有時間去慢慢改進咱們?的產品。”餘思雅安慰他。
丁舜點頭。
羽絨服廠現在規模還不大,剛開?工,處於摸索階段,看完衣服,其他也沒什麼看頭了。餘思雅下午還有安排,便提前走了,楚玉濤跟林紅旗留了下來,準備在廠子裡跟丁舜學習學習,看看丁舜打算怎麼解決目前的問題。
回到城裡,餘思雅並沒有回家,也沒有去門?市部,而是?去了電影院外麵轉悠。她準備花這個下午來看看沈建東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突然開?始抽煙。
今天周日,十?月的天氣,不冷不熱,非常舒適,因而下午也很多人出來活動。這會兒娛樂活動太少了,看電影成了很多人的一個選擇,到周末電影院經常場場爆滿,所以?每次周日都是?沈建東最忙的時候。
好?幾個月沒來電影院附近轉悠,餘思雅一到地方就發現了不同。比之過去,電影院周圍熱鬨了許多,門?口擺起?了小攤,不止有賣瓜子、花生這類炒貨,還有賣汽水、小人畫、糖人、橘子等等的,逢人就熱鬨的吆喝。
估計是?很多人看彆人當小販賺了錢,又沒被抓,所以?逐漸有人跟風。這是?一批嗅覺靈敏的先行者?。
餘思雅一邊走一邊看,很快就發現了問題,小攤小販雖然增加了不少,但賣的東西種類卻沒太大的變化。其
中以?瓜子、汽水最多,才走幾十?米,她就看到了三家,而且價格也比以?前降了不少,七分、八分的都有,甚至還有一毛錢兩包的。
這也不奇怪,因為這類東西單價最低,成本最低,意味著準入的門?檻也最低,風險最小。而且電影院外賣這些東西也是?最暢銷的,隻不過嘛,這價格戰打得,真的能掙到錢嗎?餘思雅有些懷疑。
如今競爭這麼激烈,建東的生意怎麼樣了?餘思雅找了半天,總算看到了坐在廣場西北角拿著香煙吞雲吐霧,麵無表情的沈建東。
她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
沈建東看到麵前突然出現了一雙女式皮鞋,立馬來了精神?,坐直問道:“買瓜子嗎?我們?家的瓜子……嫂,嫂子……”
看清是?餘思雅,他趕緊將夾著煙的手往背後藏。
“不用藏了,我都看到了。”餘思雅瞪了他一眼?。
沈建東老老實?實?地收回了手,將煙頭用力往地上一按,滅了火,心虛地問:“嫂子,你今天不是?要去郊區的工廠嗎?怎麼到這邊來了,是?想看電影嗎?今天播的這部片子不錯,嫂子我推薦你去看……”
“不來怎麼知道你在這裡抽煙?”餘思雅打斷了他,蹲下身幫他將瓜子收了起?來,“走,咱們?回家。”
最後四個字讓沈建東明白,餘思雅是?知道了他如今生意受挫的事了。他訥訥地說:“嫂子,今天周日,人比較多,還是?能賣出去一點的。你,你先回去吧,我晚點回去。”
少年人的驕傲,讓他實?在不願這樣跟著大人回去。他總覺得,他隻要再努力努力,就能成功的。但有的時候,方向不對?,不管你怎麼努力,都沒用。
餘思雅上輩子也是?從這個年齡走過來的,她懂沈建東的心思。尤其是?前陣子,他才賺了不少錢,還收了一群小弟,意氣風發的,結果這麼快就遇挫,對?他來說,一時半會肯定很難接受,難怪一個人悶著,都不肯回家告訴大家。
停下手裡的動作,餘思雅抬頭溫柔地看著他:“我從那邊一路走過來,看到了三四家賣瓜子的,整個電影院連同這片廣場,賣瓜子的沒有十?家也有八家吧?你守在這裡也沒多
大用,咱們?回家好?好?聊聊,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一起?想辦法解決。怎麼,你還不相信嫂子嗎?”
沈建東搖頭:“當然不是?,嫂子那麼大的廠子都管理得好?,更?何況賣瓜子。我……嫂子你這麼忙,這麼辛苦,我還給?你添麻煩。”
餘思雅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傻孩子,咱們?是?一家人,說什麼麻不麻煩。要是?嫂子遇到了困難,你不幫嫂子嗎?”
“當然要幫。”沈建東大聲?反駁。
餘思雅笑:“這不得了。自家人,分什麼彼此,走吧,我幫你一塊兒收拾,咱們?回家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將咱們?的瓜子都賣出去。”
“老……老大,不賣了嗎?”熊子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詫異地看著沈建東收拾東西。
沈建東頓了一下,說:“不賣了,我嫂子來了,找我有事,今天給?你放假,你回去吧,我也回家了。”
熊子不讚同地看著他:“這……今天人最多,不賣多可?惜啊,這麼多人,好?歹能賣出去一點……”
餘思雅瞥了一眼?急紅了眼?的熊子,征詢地看向沈建東。
沈建東沒轍,隻能如實?跟餘思雅交代:“其他人都自己去單乾或者?找人合夥擺攤了,就熊子還跟著我,剛才他回去吃飯了,咱們?倆輪流看攤子吃飯。”
說完這話,他的耳根都紅了。想想,幾個月前,他還洋洋得意地跟餘思雅說自己收了幾個小弟,結果呢,最先出來擺攤的就是?那幾個小弟。
餘思雅看他這反應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並不稀奇,看沈建東一個半大少年靠賣瓜子就掙了這麼多,時間長了,其他人怎麼可?能不心動,這再正常不過。
而且賣瓜子又沒有多高深的技巧,是?個人都能賣。
“既然他還跟著你,是?自己人,就一塊兒來吧。”餘思雅主動說道。
獨木不成林,熊子也許能力不是?最強的,但在這時候都還沒離開?沈建東,老老實?實?跟著他賣瓜子,至少是?個本分的。沈建東也不可?能靠他自己一個人撐起?一片事業,總得有值得信任的夥伴,這個熊子就可?以?暫時納入備選。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5-1018:08:39~2021-05-1118: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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