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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思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了報紙:“高市長,你說找我有兩件事?,還有一件呢?”

提起另一件事,高市長臉上的?喜色消了下去,突兀地問道:“餘廠長,你對知青回城是什麼看法?”

餘思雅覺得有些奇怪,是上麵政策要出現什?麼變化了嗎?她記得知青就是這兩年開始大規模回城的。

想了想,餘思雅客觀地說:“農村地少人多,現在很多地方基本上都還是傳統農業,手工勞作,肩挑背磨,全靠人力,知青下鄉並不?能發揮他們本身的?優勢。甚至在有的?地方會遭到社員的?反感,因為知青種?地不如鄉下老?農,還要將本就不?多的?糧食分?一部分給他們。知青們大多具有一定的?文化知識,可能在工業領域能更好地發揮他們的作用。”

高市長聽到這話深思了一會兒,歎氣道?:“你所說的也有道?理,但各大單位用工基本上都已經飽和了,他們回來怎麼安置呢?”

經過這?麼多年的實踐,作為領導又何嘗不?知道知青下鄉說是建設農村,在更廣大的天地大有作為,實際上發?揮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目前城市吸納不?了這?麼多的?年輕勞動力,如果有廠礦單位願意接納,有工作崗位,又如何不?願意讓這些年輕人回來呢?

餘思雅沒接話,這?樣的大事,不?是她一個年輕人能管得了的?。

沉悶了一會兒,高市長直接向餘思雅道?明了實情:“小餘同誌,28日這天,雲南知青請願團代表踏上鐵路鐵軌臥軌示威,導致數條鐵路大動脈中斷,目前還在持續中。”

餘思雅驀地瞪大眼,震驚地看著高市長。

她知道知青會回鄉,但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麼多事?。

“他們的訴求是什麼?”餘思雅艱難地張嘴問道。其實她清楚,知青們隻有一個目標,回城回家。

高市長歎氣道?:“返城。這?場風波不知道會不?會波及到我們省,但知青的?問題遲早要解決,小餘同誌,我記得你們廠子裡就招了不?少知青吧?”

餘思雅點頭:“沒錯,我們廠子裡大概招了近百名知青,飼料廠的?施立平同誌,

還有羽絨服廠的?丁廠長,都是知青出身。還有門市部的職工基本上都是知青,我們準備開第三食品門市部,目前招的?也都是知青同誌。”

高市長讚許地說:“很?好,小餘同誌,我替知青同誌們謝謝你。”

餘思雅趕緊說:“高市長哪裡的?話,我們的廠子要發?展離不開有知識的?人才,是我們也需要知青,大家互惠共贏,都是應該的。”

高市長笑了:“也就你這?樣的小同誌有這?樣的覺悟。小餘同誌,今天我找你來,除了告知你這?件事,也是希望你們單位能夠繼續做大做強,像你所說的那樣,將蛋糕做大,這?樣分配蛋糕的?人就更多了,才能有更多的?崗位容納年輕人們。”

餘思雅受寵若驚:“高市長,咱們還隻是個小廠子,你可真是太高看我了。”

省城上萬人的大廠都有好幾家,幾千人的大廠子更是不少,輪得到他們一個千多人的廠子嗎?

哪知高市長卻搖了搖頭:“這?些廠子職工大部分都超員了,潛力還不?如你們單位。你們能擴張就擴張吧,要政策要地,市裡都能支持你們!”

餘思雅明白了,高市長是看他們廠子接納了不?少知青同誌,又幫省城和宜市兩個鐵路局創造了不?少工作崗位,所以才叫她過來談這?個事的?。當?然,高市長也沒將太大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隻不過是希望他們能做一點,總比不?做強。

餘思雅沒敢搭話,清河鴨這?一年連續開了兩個分?廠,已經是跨越式發展了,她不可能因為領導的一句話,就回去盲目地擴張。作為一個企業的?一把手,她首先要做的?是保全自己的?單位,對單位一千多名職工負責,先讓他們有飯吃,然後再考慮下一步的擴大規模。不?然亂擴張,資金鏈斷裂,廠子沒法運轉,誰來給他們收拾這個爛攤子?這?麼亂來,一個弄不?好會把現在一千多人的飯碗也給砸了。

但高市長的話她也不?能不回。

餘思雅苦笑著說:“高市長,我們廠子今年連續開了兩個分?廠,又捐獻了幾十萬的?物資,資金非常緊張,目前首要的?是回籠資金,將兩個廠子的?銷量打出去,隻有這

?樣,才能擴大生產。”

高市長點頭:“我明白,小餘同誌為難你了,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話說到這份上,餘思雅也隻能答道?:“好,謝謝高市長的支持,咱們清河鴨一定儘力。”

說了一會兒話,高市長來了個電話,餘思雅便提出告辭。

許秘書將她送出去,到了樓下,許秘書說:“高市長從昨晚就一直呆在辦公室,憂心這?個事,待會兒還要去省裡開會。”

餘思雅明白,雲南知青出了這?個事,不?光高市長睡不著,估計好多地方的領導人都睡不好,生怕這?場風波會波及到自己的?省市。要知道,全國可是有一千多萬知青,而這?些知青的?背後還牽扯著上千萬的?家庭。

但作為一個小人物,她能做的?實在有限。餘思雅隻能說:“辛苦你們了,許秘書,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擾你的?工作了。”

回去之後,接下來幾天,餘思雅一直關注著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每天的新聞都不放過。直到元月一號,她才從新聞裡聽說,這?件事驚動了北京,北京方麵同意知青代表團進京反應情況。

這?件事才算暫時取得了進展,後續怎麼發?展,餘思雅不?得而知,隻能從報紙和電台裡探尋蛛絲馬跡。

但經過這?件事,她深刻地意識到,祖國在這時候是多麼的?脆弱,說是內憂外患也不?為過,對外,南邊猴子上躥下跳,多次侵犯我們邊境,北方還有強敵對峙,目前已有大批部隊官兵集結到北方。對內,經濟萎靡不振,人民生活困難,有諸多內部矛盾,知青返城就是其一。

就如高市長今天的表態一樣,他不?是不知道知青們該返城,隻是沒法安置他們。這?麼多年輕人回到城市,沒有工作,沒有房子,沒有收入來源,很?容易出亂子。八十年代的?嚴打就是在這種?社會背景下發?起的。

作為一個普通人,她能做什?麼?

餘思雅一直在思考這?點,但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微薄了,她能做的?實在有限。

就在她一直關注著知青們的情況時,沈建東的?炒瓜子生意總算取得了進展,機器調整到他滿意的程度了。

他找到餘思雅,興奮地說

:“嫂子,馬上要過年了,冬天是賣炒瓜子的?旺季,我再買兩台這樣的機器怎麼樣?”

餘思雅沒有意見,要想做大,肯定要擴大規模。她本來就有這?個意思,不?然也不?會特意租了個房子給沈建東。

“可以,不?過你想過怎麼賣瓜子嗎?我還是那句話,僅憑你跟熊子兩個人,一天是賣不?了多少瓜子的?。”餘思雅笑著說道。

個人的?力量有限,用在做生意上同樣如此,沈建東每天就是跑斷腿,說破嘴,又能賣多少瓜子嘛。

沈建東若有所思,抬頭看著餘思雅問:“嫂子,你是不是有什?麼新主意?”

餘思雅點頭:“做瓜子,如果隻是隨便賣,那也是小打小鬨,要做就要做出品牌來,咱們首要的?就是給瓜子定個名字,然後將分?量也定下來,統一生產,統一分?量,以免老?陳那種缺斤少兩的情況發生,做到誠信經營。”

沈建東越聽越來精神:“那,嫂子,咱們先給瓜子起個名字吧,你說起什?麼名字好?用我的?名字?不?行,不?行,建東瓜子太拗口了。哎,我實在想不出好名字,嫂子,你幫我取名吧?”

餘思雅也不?是很擅長取名,她想了想說:“要不?就叫香香瓜子吧,簡單易記,又說明咱們的?瓜子香。”

沈建東撓了撓頭,聽起來不錯,也挺符合他們瓜子的?特點,隻是:“嫂子,香香的?名字也是這個呢!”

餘思雅笑看著他:“你說全國叫香香的?姑娘有多少個?沒個幾萬也有幾百吧。沒關係的?,我想香香也不?會介意的。”

“那名字咱們就定下來了,接下來呢?”建東虛心地問道。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他已經認識到他跟他嫂子之間的差距。

餘思雅提起筆,畫了起來:“現在要做的?就是外包裝,我提議你做個簡單的?外包裝,就做牛皮紙袋或者塑料袋,前麵畫兩顆黑色的裂開,露出裡麵飽滿瓜子仁的?瓜子,上麵寫著咱們的?品牌名字‘香香瓜子’,背後寫個說明書,瓜子的?配方,生產日期,保質期,重量等等?。我建議你做幾個規格,有大有小,比如兩百克一袋,五百克一袋,一百克就彆做了,這?袋

子的?成本都不小。”

沈建東趕緊拿筆記下來,興奮地說:“我這?就去找個廠子生產袋子。”

“嗯,你多打聽一下,看看哪種袋子便宜就用哪種,最?重要的?一點是能防潮就行。”餘思雅叮囑道。

沈建東的?動作很?快,三天後就找廠子做出了一批袋子。

那天正好是周末,餘思雅和沈紅英、香香都不用上學,三個人將收音機拿過來,一邊聽廣播,一邊幫忙稱重,裝瓜子,糊住封口。

這?個工作是純粹的手工勞動,沒有任何技術含量。乾了一會兒,餘思雅就覺得挺沒勁兒的,忍不?住感歎:“要是有全套生產線,從炒瓜子到稱重裝瓜子一條龍就好了,得省多少時間啊!”

“嫂子,還有這?麼厲害的機器嗎?”沈建東好奇地問道,兩個女孩子也看了過來。

餘思雅笑著說:“肯定有,就算現在沒有,我相信將來也會有,這?樣生產效率會得到極大的提高。”

沈建東若有所思,忽地冒出一句:“那,嫂子,田主任能造出這樣的機器嗎?”

餘思雅睨了他一眼:“田主任要能弄出這樣的機器,乾嘛還賣這?個炒瓜子機給你?他直接賣生產線給你不?更好嗎?”

沈建東失望地垮下了肩膀。

裝了一上午的?瓜子,五個人弄出了幾千袋瓜子,沈建東下午就準備帶著這?批瓜子去大展宏圖。

餘思雅讓兩個女孩子回去複習功課,她則打算跟沈建東他們倆一塊兒去看看情況。

沈建東和熊子兩人各自帶了兩百袋瓜子,準備先去電影院那邊的?廣場試試水。

到了地方,兩人各自占據了廣場的一角,沈建東將瓜子鋪在墊了舊床單的?地上,大聲吆喝起來:“賣瓜子了,賣好吃的?香香瓜子,分?量十足,好吃不?貴,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經過一年的鍛煉,他的?臉皮是徹底鍛煉出來了,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吆喝叫賣,那是一點都不帶怯的。

但生意並不像沈建東想的那麼好,因為他的?瓜子價格比較貴。當?初收瓜子的?成本比較高,加上還特意弄了袋子,又多了一筆成本,他一袋兩百克的?瓜子賣兩毛錢。

而彆人一百克的?瓜子卻隻

賣七八分錢,同樣分量的瓜子差了兩三分?,顧客會買誰的?還用說嗎?

沈建東陷入了惆悵中,都不好意思看背後的餘思雅了。

餘思雅好笑地走過去,坐在他身邊說:“你知道你少了哪一環嗎?”

沈建東搖頭!

餘思雅指著比前陣子更熱鬨的廣場說:“你忘了調研市場,你隻覺得自己的?產品好,比他們的瓜子更香,口味更多,就覺得一定能暢銷,卻沒想過,大家都習慣了買七八分錢一袋的?瓜子,一聽你的?兩毛,誰還願意買?換你是沒品嘗過這?些新口味瓜子的?顧客,你會買嗎?”

初戰受挫,沈建東耷拉著肩膀。

餘思雅把他推到一邊:“我來試試,你一邊看著。”

對她來說,賣瓜子還不?是小菜一碟的?事?。

餘思雅坦然地坐在小攤前,拿起一袋五百克的?奶油味瓜子拆開,脆生生地喊道?:“賣瓜子,奶油味的瓜子,先嘗後買,免費試吃,不?好吃不?要錢……”

不?要錢的東西在哪個時代都是最吸引人的噱頭,彆說這?會兒荷包不?寬裕的?老?百姓了,就是後世為了個不要錢的商品,年輕人們都能拉幾十幾百個人幫忙砍價,鑽進商家的套路中。

大部分的?人就沒法對“免費”兩個字說不,哪怕明知是陷阱,很?多人仍舊抗拒不?了,陷入其中。

果不?其然,她才吆喝了幾聲就有個拉著孩子過來的大媽將信將疑地看著餘思雅:“你這?瓜子真的?免費吃,不?要錢?”

餘思雅抓了一小把,塞給盯著瓜子差點流口水的?小孩:“阿姨,是試吃不?要錢,這?把就是免費送給你們品嘗的?。你們嘗嘗,看看好不好吃,不?好吃不?用買。”

大媽接過瓜子咬開殼,嘗了嘗:“你們這瓜子的?味道跟彆家不?大一樣啊,是什麼口味來著?”

餘思雅笑著說:“這?是奶油口味的,小朋友們最喜歡吃了。這?裡還有鹹味瓜子,綠茶味的瓜子。”

大媽低頭問小孩:“好吃嗎?”

小孩猛點頭:“好吃,這?個瓜子香。”

大人很?多自己舍不?得吃,但沒法拒絕孩子的?要求。大媽遂問餘思雅:“這?瓜子怎麼賣的??

餘思雅拿起一袋兩百克的?笑道?:“阿姨,這?袋瓜子兩毛錢。如果你要買大包裝的?,一斤這種?就四毛五,更實惠,家裡人多買這種?劃算。”

大媽臉色馬上就變了:“彆人家的才賣七八分錢一包,你卻賣兩毛錢,太貴了,太貴了。”

餘思雅笑容不變:“阿姨,你看他們的袋子多大,我的?袋子多大,一分?錢一分?貨。而且我們這口味你也嘗了,全城獨一份,這?味道這?分?量不值這個價嗎?”

大媽還是嫌貴,絮絮叨叨,就一個意思,讓餘思雅便宜點。

但餘思雅堅決不鬆口,她今天的目的並不是來搞零售業的?,不?能自個兒將規矩壞了。

磨蹭了半天,大媽想買又不?想買的?,最?後還是沒磨過小孩子渴望的?目光,花兩毛錢買了一袋。

她在攤子前扯了半天,吸引了不?少在廣場上玩的人來看熱鬨。大家瞧這大媽磨了半天嘴皮子,沒把價格砍下來,最?後還是買了瓜子,不?由生出了一個好奇心:這?瓜子真有那麼好吃嗎?

餘思雅趁勢招呼大家:“老?鄉們,嘗嘗咱們香香瓜子秘製的炒瓜子,味道絕對香。大家嘗嘗不?要錢的,不?喜歡也沒關係,就當大家交個朋友。”

她挨個給圍在攤位前的?人各抓了半把瓜子。

嘗過之後,幾乎有一半的?人都買了。

等?人走後,沈建東坐了過來,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餘思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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