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諾聽到安清問工資,並沒有直接告訴他,反而問:“你想要多少?”
以安清的水平,加上他掌握的袁家菜,年薪起碼要開到百萬,比他更厲害的安晏則是更高。
安清想了想,白記飯館隻是一個開在鬨市區的小型飯店,想來收入不會特彆好,肯定是比不上文會樓的。
安清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問:“紀哥的工資是多少?”
袁溫聽到安清的話之後,先是愣了愣,心裡也漸漸生出來好奇。
紀子淮的工資是多少?
白一諾沉默了一會兒,誠實地說出了一個數字。
“這麼少!”袁溫感覺自己要心梗了。
這個價格達不到紀子淮身價的十分之一,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白菜價,跳樓價。
白一諾說完之後,也覺得有些尷尬。
紀子淮根本不在意這個薪資,因為不想讓白一諾為難,所以將事情解釋了一遍。
紀子淮的薪水是她剛來店裡就定下來的。白一諾當時隻想招一個服務員,紀子淮也隻想當一個服務員。雖然她給的價格比市場高,但是也高不到哪裡去,完全不符合他這樣一個頂級大廚的身份。
但這絕不是因為白一諾是個黑心老板。紀子淮是圖著拜師來的,在定工資的時候,沒在她麵前展露廚藝。再者,紀子淮並沒有用他的特色廚藝給白一諾賺錢,隻是一個好用的幫工而已。
這下,袁溫有些恍然,終於理解了。
袁溫疑惑地問道:“那你打算之後給其他人開多少工資呢?”
白一諾對此已經有了想法,回答說:“底薪加分成。”
“廚師們可以提出自己想要上架的菜品,經過我把關之後便可以登上菜單。月末的時候會根據銷售量來計算工資。”
這個方法不算小眾,被很多酒店采用,袁溫也是聽過的。
白一諾想了想,說出了一個很不錯的分成比例。
安清雖然比較聰明,但到底沒什麼社會經驗,加上家裡富足,不在乎錢。與其說是想去當廚師,不如說是想去海市玩兒。
他聽到這個分成比例之後,沒費什麼時間考慮,立刻回答:“我覺得可以。”
他有些高興地說:“叔叔,我可以做袁家菜嗎,讓袁家菜在海市出名。”
袁溫歎了一口氣:“你當然可以做,但是……”
“但是什麼?”
“你這麼小啊,我不放心你去那麼遠的地方。”袁溫說。
袁溫性格溫和,對二人來說,既像父親,又像母親。他像一個雞媽媽那樣,為了孩子操碎了心。如果不是紀子淮非要留在海市,他更想將他們三人全部都保護在自己的翅膀下麵。
袁溫像看拐走自己小孩的人販子一樣看著白一諾,眼神中有著一絲絲的埋怨。
這位白小姐不僅拐走了紀子淮,難道還要拐走他的兩個徒弟嗎?
安清有些無語:“叔叔,我已經成年了。”
遇事不決找幫手,袁溫看向安晏:“安晏,你覺得呢?”
安晏比起安清沉穩得多,一直沒說話,陷入深深的思考。
他聽到袁溫的問話,搖了搖頭:“我不讚同。”
袁溫心裡高興極了,終於來了一個靠譜的人了。
“白小姐,你不要聽安清的話,這小孩想一出是一出的,他哥哥也不願意。我可以為你介紹其他人。”
安清和哥哥關係很好,聽到他的話之後,不免歎了口氣,眉眼耷拉下來,有些淡淡的沮喪。
看來海市之行是成不了了。
誰知安晏突然說:“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和安清沒有分開過,如果他去的話,那麼我也要去,但是我沒有去的理由。”
白一諾明顯聽得出來他話裡有話,於是笑了笑,說:“你想說什麼?”
安晏沒有賣關子的想法,直接說:“和我比一場吧。”
安晏語氣鄭重,清俊的臉上滿是認真:“我想知道,你的菜比袁家菜,到底厲害在哪裡?”
“如果你贏了我,我願意讓弟弟到你那裡去,我也可以和他一起去。薪水的事情好商量,以你的承受能力為準。”
安晏和弟弟安清一樣,看了尋味之夜的比賽。弟弟安清對廚藝興趣不大,但安晏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廚癡。連弟弟都對白一諾心生好奇,哥哥安晏就更不用多說了。
文會樓是京城老饕們的聖地。袁家菜是流傳的最完整,最有名氣的宮廷菜,不止一次地登上過國宴,同樣蜚聲國際。
安晏沒有花什麼力氣,就在京城賽區拔得頭籌。
王不見王,他對海市賽區的頭號選手白一諾無比在意。
據他所知,這位白小姐不僅打敗了諸多對手,甚至連紀子淮都不如她。
紀子淮不僅基礎好,而且學的菜肴又多又雜,集各種菜係精華於一體,廚藝不亞於他。他小的時候也和紀子淮一起在袁溫手下學習過,如果不是紀子淮不想專門學袁家菜,想要見見更廣闊的天地,紀子淮學得肯定比他還要好。
在安晏眼裡,袁家菜是不可戰勝的。
安晏想知道這位白小姐廚藝到底到了什麼地步。
白一諾聽到安晏的話之後,並沒有感覺到被挑釁,依舊十分平靜,但是捏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白一諾在來京城前曾經許過一個在旁人眼裡看來有些異想天開的願望,那就是多來幾個薑辛夷這樣的人。
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這樣的人真的來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梅開二度?
蘇沫沫忍不住笑了,附耳說:“如果我現在不在京城的話,我可能就要產生錯覺,以為薑辛夷和安晏是兄弟了。”
白老板不費吹灰之力,隻用在樹下坐著,便有一隻又一隻兔子往樹上撞過來。
“好。”白一諾答應了,心裡有些微妙。
白一諾有些被安晏的好勝之心感染。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人比過廚藝,這讓她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還未出師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也喜歡找人對決,一開始經常輸,後來輸的次數變少了,到了後來她再也沒有輸過。一找人比試廚藝,那些人就跑得遠遠的,還說她欺負人。
如果前世的師兄師姐們和宮裡的同僚們看見這一幕,估計會嗔怪她騙小孩。
白一諾有些放鬆下來,還好他們看不見。
安晏和薑辛夷有相似之處,他們倆都是鑽研廚藝的人,是各種意義上的廚癡,加上素來有天才之名,內心根本不服輸,不願意被人壓一頭。
相比較而言,安清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這樣的巧合估計不會再有了,她得把握住。
一回生二回熟,白一諾已經有了應對方式,根本沒有思考多長時間,便給出提案:“那我們就在尋味之夜比賽中決出高下吧。”
在下了決定之後,白一諾便和兄弟二人開始商量具體細節。
袁溫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插不上嘴,心裡滿是茫然。
就這麼答應了?
直到他們談完了,袁溫還沒有回過神。
他盯著手裡的酒杯,像一個孤獨的老父親那樣,久久未曾言語。
安清敏銳地感覺到袁溫的情緒,安慰他:“叔叔,沒事呀。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你要想來海市,可以直接坐動車,坐飛機。如果不想來看海市,可以直接打視頻電話。”
袁溫看著安清這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揉了揉眉心。
這個孩子胳膊肘怎麼往外拐?
袁溫性格溫和,十分慈愛,給孩子們的自由度很高,不會限製他們的自由,不然早就將紀子淮從海市拎回來了。
他知道木已成舟,這個約定是定下來了。
袁溫隻好拍了拍安晏的肩膀:“從現在開始,我要給你做特訓。”
全部的希望都在安晏身上了!
安晏點了點頭:“嗯。”
他會向所有人證明,袁家菜不會輸給任何人。
在宴會結束之後,一行人準備離開。袁溫跟了上來,和他們一起上車,來到了目的地。
海林苑地處郊外,這個小區也都是聯排彆墅。海林苑的彆墅沒有紀家人住的地方那麼繁華,地段也沒有那麼好,但環境十分清幽,房子裝潢典雅,彆有一番韻味。
每棟彆墅後麵都有一個巨大的後院,有些人在後麵種菜,有些人在後院養花。
而這棟彆墅因為長久沒有人住,後院完全荒廢,雜草叢生,藤蔓植物甚至爬上了牆壁。
不過這種亂象也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袁溫將手裡的東西遞給紀子淮:“我知道你要回來,已經讓保姆把房子收拾了一遍。你母親的遺物放在我這裡,因為你一直沒回來,所以沒辦法給你,我給你送過去。”
紀子淮接過東西:“什麼遺物?”
“是譚家菜的菜譜和學廚筆記。你母親讓我在你學有所成的時候,將筆記交給你。”袁溫說。
紀子淮的外公姓譚,是一個很厲害的廚師。雖然譚家菜底蘊不如袁家菜,但是在名聲上一點也不差,同樣赫赫有名。紀子淮的母親會走路的時候,便開始和父親學廚,繼承了譚家菜的衣缽。不過天妒英才,在紀子淮小的時候,便患病去世了。
東西最上麵是很多本記載著譚家數代精華的菜譜,記錄著許許多多珍貴菜肴,價值千金。不過紀子淮並沒有去看這些菜譜,而是立刻打開了旁邊的筆記。
他看著上麵熟悉又陌生的娟秀字體,捏著紙張的手變得很緊。
紀子淮忍不住抿住嘴唇,心裡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住,讓他感覺悶悶的。
白一諾夠不到他的肩膀,隻能拍了拍他的胳膊,語氣關切:“沒事吧。”
紀子淮低下頭:“沒事。”
白一諾有些好奇,問袁溫:“紀子淮學了這麼多年廚,為什麼阿姨現在才將這本菜譜給他呢?”
袁溫說:“譚家菜技術要求高,沒有任何一道菜是簡單的菜,非專業廚師不可學會。阿凝想讓紀子淮多學些基礎,再去學這些。還有另一個原因……”
紀子淮抬頭看向袁溫:“什麼原因?”紀子淮並不知道這背後還有這樣的原因。
袁溫歎了口氣:“你小的時候從來沒說過要當廚師,她也不知道你會不會走上這條路,並不打算給你壓力。”
如果紀子淮不打算當廚師的話,這本菜譜就永遠不會交到他手上。
紀子淮愣了愣,確實是這樣。他小的時候隻會吃,不會做。雖然母親是個專業廚師,但他從來沒有過做廚師的想法,直到母親去世,他心裡才萌生這個念頭。
他忘不了那一幕,母親在彌留之際,拉著他的手,回憶從前的事,語氣哀婉:“我沒有完成你外公的願望,沒能將譚家菜發揚光大,更沒能做一個頂級廚師。如果再給我幾年,不用多,幾年就好,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母親從來沒有給他壓力,但紀子淮自那時開始,心裡便萌生了完成母親遺願的想法。
袁溫向他們說了一些紀子淮母親譚凝的事情,讓人心馳神往。
蘇沫沫愣愣地說:“原來紀子淮的母親這麼厲害啊。”
袁溫點頭,語氣懷念:“確實,她的悟性比我還要強,最得師父看重,可惜……”如果譚凝活得再久一些,在圈內的地位不會亞於袁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