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諾查了數天的資料。從原料到處理方式, 從小處到整體,儘自己所能還原這道輞川圖小樣。
國人的烹飪有一種樸實和踏實的情感。雖然輞川圖小樣是一道“看菜”,但是它是能吃的。
白一諾用了膾、肉脯、肉醬、果蔬等材料, 不僅能吃, 味道還很好。
但是這些評委舍得吃嗎?
他們不舍得。
就算白一諾說明這些東西是可以吃的,他們也不願意。
“素蒸音聲部, 輞川圖小樣。”這句詩是用來描述唐朝深厚的美食文化。可以說輞川圖小樣極大程度地代表著唐朝的美食文化, 意義非凡。
白一諾複原這道菜的意義可想而知。
其中一個評委魂不守舍,想拿起一片果蔬看看, 卻被旁邊的人攔了下來。
旁邊的評委很生氣:“彆搞破壞!”
評委聽到他的話之後,回過神,立刻回答:“是我莽撞了。”
美食比賽上出現了一副尷尬的場景。
沒有人想吃這道輞川圖小樣, 也沒有人能吃這道輞川圖小樣。
主評委魏學軍說:“大家都彆吃了, 我會派專人來這裡記錄, 將它的數據記下來。”
他長歎一聲,看向白一諾, 目光誠摯, 由衷地說:“我希望你能成為國菜博物館的一員。”
魏學軍向白一諾拋出了橄欖枝。
一個評委聽到魏學軍的話, 驚訝不已, 一道菜就能讓魏學軍說出這樣的話?
他驚訝之餘, 轉念一想,那可是輞川圖小樣。如果他是負責人的話, 也會和魏學軍做出一樣的選擇。
他見白一諾露出疑惑的神色, 於是解釋說:“京城國菜博物館是京城博物館一個比較特殊的分館, 收錄各個朝代的名菜,在業內是非常有名氣的。”
魏學軍沒抱希望,隻是隨口一提:“對了, 你還會複原其他的古菜嗎?”
白一諾想了想自己的情況,點了點頭:“可以是可以,不過要按照具體菜肴情況來定。”
大魏朝和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朝代都對不上,不過飲食文化是相通的,要麼一模一樣,要麼大差不差。按照社會文明發展程度來說,類似於這個時代的唐宋。在查閱古籍的過程中,她發現了一個情況。
在華國失傳的菜肴,在大魏朝依舊存在,很多都在她的掌握範圍內。這就意味著,她可以複原。
白一諾居然還能複原其他古菜!
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十分驚訝。
“曆史當作縱橫談,千古裁剪可喻今”。曾經有人說,一個民族如果沒有曆史感,是一個淺薄的民族。文化遺產則是曆史傳承的重要載體。縱觀國際,找不出比華國更特殊的國家。它曆史深厚,它的國民也愛研究曆史。
魏學軍激動不已:“請幫助我們複原輞川圖小樣和其他菜肴,國家不會虧待你。”
“這些不重要,我願意。”白一諾莞爾一笑:“但是我本職是個廚師,我隻能在空餘的時間協助你們複原。”
如果能幫到他們,白一諾自然是願意的。
到了後來,已經沒有人去聊比賽,所有人關注的點都在複原古菜身上。
白一諾和評委們聊了很久,最後還是工作人員覺得時間太長,強行打斷,白一諾這才有機會離開。
評委們意猶未儘,掏出評分表開始打自己的分數。
按道理來說,沒有品嘗是不可以打分的。
但是輞川圖小樣意義太特殊,經過領導們討論,他們答應可以在這種方式下進行評分。
這次出成績的時間比以往都要早,好像所有評委都毫不猶豫,一致選擇了自己看好的菜肴。
最終,工作人員走到話筒前,公布分數:“白一諾,安晏小組。獲勝的是……”
“白一諾!恭喜你!”
白一諾聽到自己的名字,內心長舒一口氣,勾起嘴唇笑了笑。為了這道輞川圖小樣,她不眠不休好多天,今天長達十多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讓她整個人頭暈眼花。
好在付出是有結果的,她贏了。
安晏神色莫名。
在那二十道菜出場的時候,他看到了這些菜的細節,驚訝之餘有些害怕。這二十道菜無一不精,無一不美,各不重複,花樣繁多,十分出彩。
他的龍鳳呈祥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贏這道菜。
但安晏並沒有長他人誌氣,短自己威風,他覺得勝率應該是五五開。
但在那幅古畫呈現,輞川圖小樣最終成形的時候,他愣在原地,內心的驚訝無以複加。
心中有一個聲音越來越大,他輸了,毫無疑問地輸了。
國人做菜的標準是色香味意形養。
龍鳳呈祥本就是一道以形出彩的菜。但是它在輞川圖小樣麵前,隻能算得上是小巫見大巫。
輞川圖小樣不僅大小是它的二十倍,是一個完整大型觀賞景觀,而且意蘊優美,完成度極高。
更彆說它是一道失傳的古菜。
龍鳳呈祥的出現也有一定的文化意義,但是絕對沒有輞川圖小樣那麼強。那可是千年古菜,無數朝代,無數人嘔心瀝血卻無法複原的菜肴,現在被白一諾重現了。
龍鳳呈祥贏不了。
安晏笑了笑,轉頭看向沙發上的白一諾:“你很厲害,怪不得紀子淮會拜你當師父。”
能被紀子淮認可的人又能差到哪裡去。可他因為年紀和背景原因,小看白一諾了。
這個時候,謙虛會顯得虛偽。
白一諾沒有謙虛,反而說:“你也不差。”
安晏有著和他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廚藝,值得一句誇獎。
安晏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很快便收拾好心情,甚至揶揄:“海市什麼時候天氣比較好?”
“年後吧。”白一諾笑著說。
雖然他們表麵說的是天氣,實則不然,他們說的是何時適合動身。
等到他們回到觀眾席,那裡坐著一個失落的袁溫。
輞川圖小樣出現的時候,他已經明白了結果。但明白歸明白,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
他有些無法接受現實,一直到現在還愣愣的。白一諾不僅搶走了紀子淮,還要搶走安家兄弟。
袁溫驚疑不定,難道白一諾是鋤頭成精?
白一諾看他這副模樣,就能知道他的想法。她將自己帶入袁溫,也有些不能接受,但是她不願意放過好不容易得來的優秀大廚啊!
安家兄弟讓她顏控的稱號更響亮,她既然背了這個黑鍋,便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將安家兄弟還給袁溫。
白一諾歎了口氣,看向袁溫:“叔叔,你想不想來白記?”
旁邊的蘇沫沫特彆讚同:“一家人應該整整齊齊。”
薩摩耶也用爪子拍了拍季予遲的胳膊,像是在說“對呀對呀”。
袁溫:“……”挖牆腳挖到我頭上來了。
其實袁溫離開文會樓不是不行。袁溫現在是管理層,文會樓當家的廚師都是他培養起來的。他即使不在,文會樓也能運轉下去。
不過袁溫還是拒絕了:“不了不了。”他作為掌權人,還是要留在這裡為好。
白一諾遺憾地歎了口氣。
自從挖了薑辛夷,又挖了安家兄弟,她好像有點沉迷這種招人的感覺了。
如果袁溫也和他來一場賭約該多好。可是袁溫不是小年輕,不容易上頭,不會輕易掉坑。
白一諾想到這裡,內心的遺憾更深。袁溫作為一個資深廚師,經驗豐富,比安家兄弟更厲害。
其實袁溫心裡是有些心動的。
三個孩子都在白記,他放不下心。雖然不能長時間離開京城,但是以後可以空出時間去看看。
不過袁溫沒有說出來。
因為這位白小姐的態勢實在是太可怕了。萬一他現在鬆口,安清再求情,他真的不一定能穩得住。
袁溫暗暗想,還是到時候給紀子淮他們一個驚喜吧。
白一諾贏了的消息傳出來,親友團高興極了,不停圍著她道賀。
大粉笑著說:“我看輞川圖小樣的時候都看傻了。”
“是啊是啊,老板你的手也太厲害了吧。”
白一諾和他們聊了一會,隱約覺得眼前有些暈,於是站起身,笑著說:“我去一趟洗手間洗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