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跟著我一起下車。
“你不是要回家嗎?”我問。
他答道:“嗯……但是我已經答應了酷拉皮卡和奇犽,要優先保護你。”
“你和他們關係很好?”我又問,“我聽糜稽說,之前有一群闖進家裡非要把奇犽帶走的家夥,難道就是你們嗎?”
他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的眼睛是棕紅色的,晶瑩澄澈,乾淨又明亮,和我見過所有人的眼睛都不一樣,生氣勃勃。
能夠在揍敵客的壓力下、將他們家未來的繼承人帶走的家夥,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
我實在不能理解他為什麼看上去這麼無害又明亮,像是某種單純的、毛茸茸的小動物。
總是壓抑著的惡意不由自主地又被勾了出來,我冷冷地盯了他一會兒,接著很快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的寒意。
“一定很不容易吧,他們家人很難對付的。”我輕飄飄地說著,“對了,我好像有東西落在剛才那輛車上了……既然你能把奇犽從揍敵客家帶走,想必也有辦法追上那輛車,幫我把東西拿回來吧?”
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我便道:“拜托你了,謝謝。”
不過,我的分析能力告訴我,他是不會拒絕我的。
果然,下一刻,看上去單純無害的少年神色凝重幾分,抬眼望向早就已經沒影的汽車遠去的方向,擔憂地問:
“這樣嗎……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是,”我毫不猶豫地道,“所以拜托你了。”
我撩開頭發,在動作間隙不動聲色取下掛在耳垂上的耳飾,利用滑落的慣性,將它從掌心藏進袖子裡,示意麵前的少年看向我空蕩蕩的一隻耳朵,謊話張口就來:
“是我家人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
幾分鐘以後,輪到我注視少年遠去的背影。
僅憑腳力,他竟然真的能與路上的小轎車並排而行。
這是何等可怕的耐力與速度?
怪不得這家夥能和揍敵客做朋友。
這樣看來,說不定他真的能追上那輛我們剛剛下來的長途汽車。
可惜後續與我無關,我要趁他不在,抓緊時間逃跑了。
我打開手機研究了一會兒,就去買了張新車票。
下一班車十分鐘後就到,我很快上了車,還不忘往窗外看了看:
很好,傑·富力士還沒有出現,想必我真的擺脫他了。
這個過程出乎意料的簡單。
我心情很好地微笑著,閉上眼睛小憩,交通工具的顛簸仍然會讓我感到暈眩,趕著上車而沒能吃飯的胃部也在隱隱抗議……但是,一想到我擺脫了和揍敵客有關的一切人士,我就抑製不住地高興。
這高興沒能持續太久。
汽車行駛了一段距離,路上突然下起了毛毛細雨,我看著被雨水切割的模糊不清的景象,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就在這時,司機突然踩停了車輛。
乘客們躁動起來。
我抬眼往司機的方向望去,卻在觀察到司機的情況之前,先聽到鳴笛聲和不耐煩的抱怨聲:
“不要命了嗎——”
穿著一身綠色的少年,背著長長的魚竿和背包,以與大巴相比分外渺小的身軀,擋在前方,寸步不讓。
雨越下越大,他漸漸被淋濕了頭發、臉頰、肩膀,後來是整個身子。
他的發型和穿著小醜裝時的西索很像,用發膠固定後高高豎起,但發質明顯硬得多,此刻經過雨水衝刷,像蔫掉的花草一樣垂落下來,看著很可憐。
司機開了門。
在所有人不解的低聲討論中,他迎著司機憤怒的目光上了車,徑直朝我走來。
司機:“……喂!喂!那邊的小子!”
他試圖和傑·富力士說話。
但富力士充耳不聞。
他罕見地露出帶著點冷意的神色,麵無表情地朝我伸出手,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先撩開我耳邊的頭發,然後捏住重新被我帶回去的耳飾。
“在這裡。”他說,“你忘掉的東西,在這裡。”
乘客們開始詢問司機什麼時候繼續開車,司機回頭提高了音量質問突然闖入的少年想要做什麼。
他頭也不回地從口袋裡掏出獵人證,展示給司機看,司機的話語卡在了喉嚨裡,……很快,司機悻悻地回過頭,重新發動汽車。
在這個過程中,傑·富力士一眨不眨地緊盯著我。
我泰然自若地拍開他的手。
“找回來了嗎?”我睜著眼睛,毫無愧疚地說著瞎話,“真是幫大忙了,謝謝你。”
然後我對他笑了笑。
“我沒有找到,”他一點都不配合,直接戳穿了我的謊言,“因為你根本就沒有丟東西。……為什麼要撒謊?”
“這種事情,”我歪歪腦袋,問,“還需要理由嗎?”
耳朵忽然一痛。
麵前的少年不客氣地直接拆下了我的耳飾,……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有控製力道沒讓我受傷。
“你可以不需要,”他說,“但我要知道。”
“沒有理由。”我隻好直白地這麼告訴他。
但他執拗地仍然睜大了那雙棕紅色的眼睛看著我,就像攔在汽車麵前時那樣,即便可能頭破血流,也寸步不讓。
——我一定要得到某種理由。
他那被雨水淋得濕答答的可憐麵容上,寫滿了這句話。
……這就沒辦法了。
我本來想放過他的。
是他自找的。
惡意洶湧澎湃在胸腔中鼓動,我忍不住對著他笑了出來。
“因為我討厭你,”我說,“這個理由夠了嗎?”
他愣了愣。
在我以為他總該因此而發怒了吧……的時候,他突然鬆了一口氣般,一改麵上的冷意,露出一個笑容,接著將耳飾重新遞給我。
“原來是這樣啊,”他爽朗地道,“那就沒問題啦,我差點以為萊伊姐姐是個一聲不吭把我丟下的壞人呢。”
……啊?
他把我說愣了。
“萊伊姐姐重新帶上吧,”他半蹲下來,把耳飾攤開在掌心上,重新像毛茸茸的小動物搖尾巴那樣看著我,濕氣氤氳的眉眼和棕發看上去軟綿綿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壞人。”
“……我說,我討厭你。”怕他沒聽懂我是什麼意思,我不得不硬著頭皮、耐下心來重複一遍。
“嗯,我知道了!”他的聲音更加爽朗了,笑容也很陽光,眼睛亮閃閃的,“一定是我哪裡沒做好,……沒關係,我會繼續努力的。”
我:“……”
我就知道。
絕望感襲上心頭,我痛苦地想。
揍敵客家、還有他們家的朋友,就沒有一個正常人!
麵前這個家夥,到底是怎麼回事?也太奇怪了吧?
“不是你的問題,”我再次強調自己的惡劣,試圖最後進行一次掙紮,“是我,我就是討厭你……你到底明不明白?”,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