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色的月季在玻璃瓶裡伸展著花枝,在充斥著藥水味道的醫院裡,顯得格外生機勃勃。
走廊的電視上正在播放著關於遊輪事故的新聞,衛多多吃著腸粉,看到電視上的新聞,想到,忽然有些食不知味。
“不知道遇難者的遺體能不能完整地……”
彆說在茫茫的海上,哪怕是在江河裡打撈遺體,因為水下情況複雜,都是很難的事,因而很多遊輪事故的遇難者,都逃不過葬身魚腹的命運。
鬱棠歎了一口氣,她沒有說話。
“對了,鬱偵探,”衛多多忽然從枕頭下麵抽出一張紙遞給她,“這是那天打電話的聊天內容。”
鬱棠掃了一眼,衛多多的字清秀俊逸,和他頭頂的那片五顏六色的草叢全然是兩種風格。
衛多多的字比她想象中好看很多。
“你的字很好看。”
衛多多紅著臉,像是幼兒園被老師誇獎的小孩子。
他忸怩地說:“我的字……肯定比不上鬱偵探,鬱偵探你讀了很多書,你的字肯定更好看……”
在衛多多的臉上,鬱棠看到了他對她的崇拜。
事實上,在袁安安這件案子上,她雖然有了一些猜想,還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進展。
“衛多多,你想回學校去上學嗎?”
衛多多沉默了片刻。
“想。”
“恕我冒昧,你家裡……”
“他們都沒了……隻有安安是我的家人……隻有她照顧過我。”
鬱棠愣了愣,忽然明白了衛多多執著於袁安安的案子的原因吧,不僅是出於朋友之間的寶貴情誼,更出於對炭火之誼的銘刻。
兩人陷入某種沉默的時候,一道身影撞進鬱棠的眼簾。
小霸王謝引章竟然拎著一袋水果出現在了醫院的走廊。
“你……你……”謝引章結結巴巴地說,“阿姨……你怎麼會在這裡?”
阿姨?阿姨!鬱棠敲了敲他的腦門,沒好氣地說:“你看不出來我年紀和你差不多嗎?”
“阿姨……”謝引章心虛地看著鬱棠,他東張西望地說,“阿姨,我已經和……”
“我們很熟嗎?你為什麼要和我說話?”鬱棠低頭自顧自地擺弄著花瓶裡月季花。
謝引章愣了愣,他把水果扔在衛多多桌上,一溜煙跑了。
“不知道謝霸王怎麼突然轉性了,竟然還天天給我送水果,難道……”衛多多的話卡在半空,他驚詫地看著鬱棠。
鬱棠眨了眨眼。
衛多多結結巴巴地說:“鬱偵探……是你嗎?”
都是謝引章這貨的鍋,如果不是他喊她阿姨,她怎麼可能會暴露?鬱棠笑著說:“你在說什麼?”
“謝引章他怎麼會心甘情願地和我道歉?除非……”
“他可能良心發現了吧。”
“鬱偵探……你怎麼讓他良心發現的?”
她本來還想做好事不留名呢,鬱棠歎了一口氣。
“世界上有很多讓人心甘情願的方法,”鬱棠把月季花插在玻璃瓶裡,“暴力隻是其中最簡單粗暴的一種。”
“你打他了?”衛多多的臉上難掩震驚。
“我看著像是會做違法亂紀的事的人嗎?”鬱棠笑著看向衛多多。
衛多多張著嘴,好半天沒說話。
鬱棠擺擺手,她慢條斯理地擺弄著玻璃瓶裡的月季花,她溫柔地說:“不用謝。”
“鬱偵探……”衛多多的聲音微微顫抖著,“為什麼會幫我這樣的人呢?”
衛多多這樣的人?衛多多這樣的人是怎樣的人呢?
“那你為什麼會相信我呢?對你和袁安安而言,我是毫無乾係的陌生人。”
“因為,你不是11區的人,11區的人不會聽我這樣的人把話說完,”衛多多的聲音很堅定,“鬱偵探,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可以相信的人。”
鬱棠微笑著擺弄著月季花,她輕聲說:“因為我是世界上最好的鬱棠。”
和衛多多說了一會兒話,鬱棠就打車去袁安安住的地方。
在車上,鬱棠把衛多多給的那張紙翻來覆去地看了很久,從這紙上的內容,她隻能得出和之前相同的結論,並沒有找到什麼新的線索。
鬱棠仰頭望著這棟充斥著破舊陳腐氣息的大樓,她輕輕歎了一口氣,都是11區這奇葩的所謂攝像頭**製度,如果這棟樓裡有監控攝像頭就好了,這樣倒也不用費這麼多功夫。
江月房間的門把手已經落了灰,鬱棠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鬱棠敲了好幾扇門,總算找到了王敘的房間。
王敘看起來是一個二十**歲的高瘦青年,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你好,我是江月和袁安安的朋友,有些事想問問你,方便進去坐坐嗎?”
聽到袁安安的名字,王敘的眼睛閃過一絲光芒,但這光芒很快又淡下去,他側身讓鬱棠進了房間。
王敘的房間比袁安安的房間大上不少,看起來也沒有那樣擁擠逼仄,可見他的經濟狀況比袁安安寬裕不少。
房間裡放著一個半個浴缸大小的玻璃魚缸,魚缸裡養著二三十條魚,最大的金魚有兩根手指那麼粗,最小的金魚隻有食指粗細。
金魚在墨綠色水草中自由穿梭遊動。
鬱棠並不喜歡養魚,她不喜歡魚那種陰濕冷漠的氣質。
鬱棠的目光落在魚缸底部那些花花綠綠的石子上,在五顏六色的光芒裡,鬱棠看見了一隻水鑽發夾。
巧的是,藏在花花綠綠的石子之中的那隻發夾,恰好和袁安安頭上的發夾一模一樣。
她愣了愣,忽然覺得房間裡的一切變得陰森。
在許多恐怖片裡,常常會選擇魚缸作為一個恐怖因素,因為魚缸裡不僅有冰冷的水,還有金魚,在令人生怖的場景裡,以富有生命力的活物襯托冰冷的死亡,是常用的手法。
“王敘,我想問一下關於江月和袁安安的事……”
“要不先吃塊西瓜吧?我剛剛在切西瓜呢,你想吃西瓜嗎?”王敘問。
“謝謝。”
王敘轉身去廚房的時候,鬱棠挽起袖子,伸進魚缸裡撈了一會兒,在一堆五顏六色的石子裡,她撈出了那隻水鑽發夾。
鬱棠把水鑽發夾放進透明塑料袋,又鎮定地坐了回去。
王敘忽然從廚房裡走出來,他瞥了一眼鬱棠的袖口。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毒蛇在看它的獵物。
鬱棠眨了眨眼睛,她想,如果用遊戲形容此刻的處境,現在的她是剛落地,沒有撿到一把槍,卻碰上了滿配的敵人。
“你的袖口怎麼濕了?”
鬱棠定定地看著王敘。
在他的手裡,握著一把西瓜刀,西瓜刀上還殘留著紅色的血跡,刀麵上泛著鋒利的冷光。
“王敘,”鬱棠眨了眨眼,她輕聲說,“你介意解釋一下你和袁安安的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