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衡死後的第六天。
鬱棠在考試與複習的間隙中,尋找陸衡案的線索。
缺失的那小半部分遺書很快找到了,於晴把它藏在辦公室裡,隻不過上麵雖然提到論文,但並沒有太多的信息。
通過她這兩天孜孜不倦地對賀遲進行軟磨硬泡,賀遲總算同她說話,還給她許甜甜發來了事發教學樓的監控。
C大最近正在對天台監控進行維修,因此賀遲發給她的,沒有天台的監控,隻有一樓的進出視頻。
不過,這對找出真凶已經足夠了。
如果陸衡死於謀殺,教學樓隻有一樓有出入口,整棟樓的窗戶都做了封閉處理,那麼,殺他的凶手隻能從一樓進出。
這天,鬱棠剛考完試,她還沒來得及逐幀看監控視頻,宋老先生就約她在文殊寺見麵。
文殊寺在S市的市郊,曆史悠久,因此去這裡上香參觀的人很多,每逢佳節,更是遊人如織。
宋老先生總是會讓鬱棠想起鬱老夫人,她曾經也深信鬱老夫人是慈愛的,後來付出許多代價,才認清事實真相。
她這幾天試過給老夫人打了一次電話,老夫人沒有接她的電話。
鬱棠並不意外,事實上,如果鬱老夫人接了她的電話,她才會跌破眼鏡。
鬱老夫人隻需要殺人不見血的鬱棠,而不需要會牽連謝家聲名的鬱棠。
不過,前世的鬱棠對鬱老夫人心懷期待,因著老夫人的避而不見,很是傷心了一段時間。
見證過謝家的輝煌時期,鬱老夫人對旁人的要求近乎苛刻,在奪權失敗和喪女之痛後,鬱棠就成了失去管理權的鬱老夫人的唯一寄托。
自從她被謝家收養,鬱老夫人一直致力於把她培養成淑女,更準確地說,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淑女。
不過,前世她成了彆人肚子裡的骨頭,倒是辜負了鬱老夫人的期望。
鬱棠到的時候,宋老先生正在點香,他穿著灰色中山服,外套黑色風衣,他臉上溝壑縱橫,看起來比上次更滄桑。
在他的腳邊,放著一個箱子,裡麵裝了一些電腦相冊之類的個人用品。
“我給雨兒供了一盞海燈……”
鬱棠怔了怔,看向那些海燈,一盞寫著:吾孫雨兒早登極樂。
人生一大痛苦:白發人送黑發人。
鬱棠注意到,宋老先生點香的時候,他的手微微顫抖著,發覺鬱棠的注視,宋老先生試圖用另一隻手按住它,沒想到卻抖得更厲害了。
四肢肌肉強直或僵硬、靜止性震顫、姿勢平衡障礙……是帕金森病的典型症狀,鬱棠的心沉了沉。
鬱棠點了香遞給宋老,她輕聲問:“去我冒昧,是帕金森病嗎?”
“最近檢查出來的。”老人在繚繞的煙霧中生出幾分悲哀的神情,“老天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帕金森病雖然可以通過一定醫學手段控製,但宋老身邊已經沒有可以陪伴他的人……在這種時候,鬱棠實在說不出一定會找到凶手這種話。
“最近毫無進展,我知道這種案子一般破案都要很久。”
鬱棠閉上眼睛。
宋老先生捏著三炷香,對著麵前的佛像艱難地拜了又拜。
“我希望上天留給我的時間能更多一些,我希望能夠活到警方找出凶手的時候,我希望能夠手刃凶手替雨兒報仇。”
一位穿著長袍的僧人忽地走過來,他合手向宋老先生行了一禮,僧人五十歲左右,生得慈眉善目,讓人十分想同他親近。
“宋老你來了,許久沒有看到你同江老一起過來了。”
“他前些日子燙傷了手,一直在家休養,不願意出門。”
兩人攀談著,似乎相識已久,鬱棠沒有插話,在一旁默默聽著。
好不容易等兩人說完,僧人忽然轉頭看向鬱棠,他道了一句“阿彌陀佛“,隨後從袖子裡取出一枚平安符。
僧人緩緩道:“施主有大智慧,與我佛有緣,這枚平安符便贈給施主吧。”
這年頭流行見人便誇有大智慧還送平安符麼?她知道苦集滅道,但對佛學一向涉獵不深,不過,她雖不信佛,卻也不打算拂了好意。
黃色的平安符上寫滿繁複的咒文,鬱棠接過它,把它放在手心,細細觀摩。
雖然看不懂上麵的咒文,但鬱棠不得不承認,這符咒畫得極具美感。
“多謝大師。”
“我今天約你見麵,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我知道你拍過一個桂花糖廣告,雨兒她很喜歡那個廣告,她說你很漂亮。”
宋雨喜歡她拍的那個廣告嗎?鬱棠沒想到竟然這麼巧,不由地愣了愣。
“我想請你幫忙寫序言,如果是你來寫,雨兒她一定很高興。”深怕鬱棠拒絕,宋老又絮絮叨叨地說,“我已經請求她的同學幫忙寫紀念文章,她們都答應了。我會把這些集結成冊,雨兒這孩子一直害怕孤單,我怕我死了之後,沒有人會記得她。”
鬱棠心中微微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