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解釋周誌呢?”
“這就是你的高明之處,同時也是你的敗筆所在,在郝仁死前,你和謝引章去灘塗捉魚時,你趁機戳破橡皮艇,以便之後製造周誌畏罪潛逃的假象。你將所有的疑點通通引向周誌,還利用謝引章這個小傻瓜,把你自己摘了出來,可是,隻要推翻一個假設,你的結論就不成立了。那就是,假如從頭到尾都隻有郝仁,沒有周誌呢?”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鬱棠緩緩揭開陳末的麵紗。”大家難道沒有發現一個秘密麼?周誌和郝仁從來沒有同時出現過。在這座島上,從頭到尾就隻有六個人。”
“陳末,你將周誌和郝仁設計成兩個完全不同的角色,又賦予周誌女裝大佬的人設,鮮明對比,就是為了突出兩個人的不同,但是,你不該讓周誌出現兩次,當然,你的本意是出於強化大家對周誌和郝仁是兩個人的印象,但是你忘記了麼?偽裝的時間越長,暴露的風險越大。”
“你之所以要處理掉郝仁的屍體,我猜是因為郝仁的屍體不能見光,一旦屍檢,警方必然知道他臉上有化妝品殘留,同時,他胃裡的食物也會成為佐證,你還記得周誌(郝仁假扮)和我們一起吃的那頓飯麼?”
“你有證據麼?”陳末笑著問,他拿出那幾張照片,“如果一切如你所言,請問我怎麼做到讓郝仁遵從我的指令呢?我曾經說過我、周誌、郝仁三人是好友,周誌沒有否認,我甚至還和他們兩人拍過照片。”
“很簡單,你可以騙他,比如這是遊戲結束後的保留彩蛋,至於照片,這是你的高明之處,既用照片證明了周誌的存在,又能佐證所謂的兩人不和,你的確有和他們兩人的合照,可是你能拿出一張你們三人一起拍的照片嗎?”
說完,鬱棠從陳末手裡接過照片,上麵周誌的手掌微微上翻,恰好露出上麵的傷口。
她說:“我猜郝仁在還沒看見你們的合照時就被你迷暈了,否則他一定會告訴你……他以郝仁身份出現的時候,手掌受過傷,而我是目擊者,兩人身上有同樣傷口,說明什麼?”
”而且,那天我拍周誌手臂時,拍到了厚厚的衣服,我隻是輕輕一拍,他卻露出吃痛的表情,那麼巧,郝仁的手臂受了傷。”
“我想,郝仁的手臂受傷是因為我看到了周誌的紋身,同樣的紋身出現在郝仁的身上,必然會引起懷疑……所以才有你不小心燙傷郝仁的事。”
“像你這樣的人,真的會不小心燙到自己的老友?我想,你或許在夢裡殺過他千萬遍,但是,你沒能想到會有這樣一個變數。”
“另外,我猜你昨晚給我們分配食物時,給了我們有安/眠成分的水,方便你處理郝仁的屍體,我猜屍體已經被你扔到了海裡,畢竟你是一切的設計者,對你並不是難事。”
“除了郝仁受傷一事外,這個案子讓我感到疑惑的是,一切順利得可怕,凶手方麵有周誌背鍋,因為他是你虛構的人,哪怕翻遍整個聯邦,也不可能找到周誌,被害者方麵,郝仁也向我坦誠自己犯過錯,他的確犯過錯,並且他宣稱過自己有殺人的動機,可他既然愧對兒子,會放心赴死麼?後來我明白了。”
“即使你不說那些騙他合作的話,他也會心甘情願,因為……”鬱棠撥了撥頭發,接著說,“你們有著共同的願望。”
“如果郝仁想騙你,應該是很簡單的事,畢竟你們多年交情,你想要在鹿角島上殺死害死你夫人的凶手,而他……”鬱棠看向魏逸,“想要替頑劣不堪的兒子赴死贖罪,終結罪孽。”
鬱棠轉頭看向微笑著的魏逸,她輕聲說:“陳末,害死你妻子的凶手不是郝仁,而是魏逸,你弄錯複仇對象了。”
“能讓一個父親甘願背鍋的是什麼呢?”鬱棠看向魏逸,拿出他嘴裡的布,她輕聲說,“郝仁或許沒有騙你,當年他沒有進去,或許是真的看到了和俞至慎相關的人,他一直暗暗追查,後來發現……他失蹤多年的兒子竟然與好友妻子失蹤案有關……”
“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魏逸看著鬱棠,目光含笑,“我沒有父親……從來沒有過……”
“作為父親,郝仁不合格,你可以千百倍地報複他,但是……你不該把怨憤發泄到其他人身上。”
“魏逸才是始作俑者?可是郝仁他……”陳末滿臉驚愕。
“鬱棠,”魏逸笑著說,“你就這樣空口白牙斷我的罪麼?”
“我當然不會空口白牙斷你的罪,首先,經過我的觀察,你喜歡欣賞彆人的痛苦,尤其嫉妒他人的幸福,其次,你對王靜失蹤案的細節如數家珍,一般了解這些細節的人,除了警方、推理愛好者以外,隻有殺人凶手,你覺得你是哪一位?最後,你曾經說郝仁也死了,也字意味深厚?”
“所以你還是憑猜測斷我的罪?”
“不,是常鹿的歌聲,據陳末所說,他妻子的手機鈴聲是她獨有的,彆人沒有,偏偏你有,這隻能證明她的手機在你的手裡,你準備怎麼解釋?”
“我為什麼要殺她?我與她無冤無仇。”
“不,你們的確有牽扯,鹿角島位置偏僻,一直被你和你的舅舅作為秘密基地,那些傳聞都是你們散布的,隻不過是想要沒有人敢來這裡而已,不過凡事有利有弊,鬼故事可以驅逐怕鬼的人,卻會吸引來愛探險的人,我猜,王靜那天在佛像閣,撞見了你們的秘密。”
“可是你永遠也找不到王靜的屍體!永遠……”魏逸獰笑著。
鬱棠沒有理會魏逸,她轉頭悲憫地看了一眼陳末,知曉真相的陳末形同僵屍,他抓著魏逸,激動地問他:“她的屍體在哪兒?”
魏逸笑著說:“陳末,你寫那麼多推理,可你永遠無法破解密室的秘密……哈哈哈……”
“我可以破解。”鬱棠看向謝引章,她說,“引章,你可以打開那扇門了。”
眾人走進藏在佛像中的神秘世界。
鬱棠把魯米諾試劑噴灑在牆上和地上後,她看向眾人,讓大家關掉手電筒。
黑暗降臨後,她輕聲說:“這裡就是犯罪現場。”
”姑姑……這些是什麼?”
“法醫是一門偉大的學問,犯罪現場的血跡,哪怕是在許久以後,也能通過魯米諾反應檢測出來。”
鬱棠閉上眼睛,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再次打開手電筒。
在眾佛注視的幽暗中,謝引章聽見鬱棠夾著歎息的聲音徐徐落地。“你們看到的都是血跡……”
王靜的血,失蹤工人的血,還有許多不知名死者的血……
陳末怔怔地看了看四周的佛像,蒼白的臉上閃過震驚懊悔,最後通通化為絕望,他囁嚅著嘴唇,眼裡噙滿淚水。
“鬱棠……”陳末的聲音仿佛被夜裡的冷寂揉碎又鋪開,早前的儒雅隨和消失無蹤,他微顫著身體說,“你是說……我回來找她的時候……她就被藏在佛像閣裡麼?”
“你不是好奇,你的妻子究竟去了哪裡嗎?我可以告訴你答案。”鬱棠拿起棍子,敲向離身旁那尊拈花的佛像。
佛像的腿部被鬱棠砸開一角,鬱棠繼續用力,在越來越多的碎片中,一截折斷的白骨緩緩顯露。
“靜靜她沒有騙我,”陳末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他言辭激切,“原來……她真的一直在這裡等著我回來……”
”這具拈花佛像,是沉默的罪證。”
更是陳末無法言語的愛人。
世間有無數種苦痛,陳末的痛苦是其中一種:他在門外徘徊,以為愛人安好無損地等待著他,猶不知道門裡的愛人奄奄一息。
“為什麼是她去承受這一切?”
這些年,陳末始終被密室困擾,他仿佛中了醫者不自醫的詛咒。他曾經幻想過,妻子或許是厭倦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所以想出這樣一個方法離開他。
他的腦海裡冒出過無數種念頭,每個念頭對他都是沉重的折磨。
“我帶著醫生回來了,你腿還疼麼?”
在手電筒冰冷的燈光裡,白骨與佛像漸漸重合,佛像麵帶微笑,手拈鮮花,另一隻手施無畏印,似在布施無怖,救濟眾生大慈心願。
“靜靜……我好想你……”陳末伸出手,卻隻觸到冰冷虛無的空氣,他那張哀戚的臉上緩緩地綻出一個悲愴的笑容。
時隔多年,命運的燕子終於銜來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