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說你老是不小心燙到自己？你真的隻是不小心嗎？”
“我笨手笨腳的。”
“你媽媽有虐待過你嗎？”
“沒有，媽媽對我很好。”
“那她既然知道你笨手笨腳老是燙到自己，為什麼還讓你去幫忙呢？”
鬱棠的目光讓傅小船渾身不適，傅小船苦笑著低下頭，突然發覺眼睛有些酸。
兩人走到傅家客廳外時，傅小船停下了腳步，她站在房子外，眼裡流露著複雜的情緒。
隔著玻璃，傅小船歪著頭看向端坐在客廳裡的，她的名義上的母親與弟弟。
傅長壽揮著小拳頭打李香，天真可愛的臉扭曲著，李香卻好聲好氣地哄他。
鬱棠轉頭看傅小船，傅小船像個沒有靈魂的人偶娃娃，豔羨地看著客廳裡的一切。
她總算明白第一次見麵時，傅小船身上那淡淡的悲傷從何而來。
作為被領養的女兒，傅小船對傅家的期待過多。
鬱棠拉著傅小船走到湖邊，兩人默默吹著風。
“其實，我曾經在孤兒院待過一段時間。”
傅小船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鬱棠，她愣了愣，說:“所以……我們是一樣的人？”
“領養我的老太太和她的女兒……在很多孩子裡挑中了我，借著老太太侄女的名頭，辦了領養手續，我有一個名義上的母親，可是在我被領養之前，她就已經去世了。”
“他們會在彆人看不見的地方，當著你的麵罵你嗎？”傅小船小聲問。
謝家和與鬱老太太對她好麼？鬱棠莞爾。
謝向榮從始至終都厭惡著她，鬱老夫人會不顧年邁的身體，親手替她布置房間，謝清知會因著她一句話，便為她摘來滿園的月季花和她告白，謝蘭因會時不時地給予她安慰……
她滿心滿眼地愛著的人啊……如果前世不是她後來看清他們的真麵目，或許她就不會知道她的人生始終活在彆人的謊言裡。
她低頭整理著牛仔褲上的碎葉，她緩聲說：“不會。”
“那他們對你真好。”傅小船點了點頭，她的眼眸裡被悲傷和豔羨填滿。
著就算好麼？
“他們領養我，是因為我救了他們的兒子。”
“剛來到這個家的時候，媽媽對我很好，她說會把我當親生女兒，我那個時候好開心，可是，後來，我就不那麼開心了，有次媽媽遞給我一個花瓶，我還沒拿穩，花瓶掉在地上，我蹲在地上撿碎片，不小心劃傷了手，從鏡子的倒影裡，我看見媽媽笑得好開心。”
從傅小船的回答裡，鬱棠找到了某個問題的答案。
“我不想被送回孤兒院，所以隻能拚命討好他們，我照顧弟弟，我努力讀書，可是我做所有的一切……媽媽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
傅小船脫下鞋，赤腳踩在水邊，她的腳白淨瘦小，鬱棠這才發現，傅小船竟然有六個腳趾。
“你不冷嗎？”
“不冷，有次媽媽帶著弟弟出去玩，我放學回來，進不了家門，隻能在門口呆了大半宿，後來是隔壁的嫦姐收留了我半宿。媽媽忘了，她出去玩的時候，說要換家裡的鑰匙，收走了我的鑰匙。從那以後，我就不怕冷了。”
鬱棠愣了很久，如果傅小船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李香未免也太可怕了。
“這些事你告訴過其他人嗎？”
“大家都告訴我，媽媽是很好的人，讓我學會感恩……我曾經幻想過，要是我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就好了，這樣他們肯定會把我當真正的家人……”
傅小船說這話的時候，眼裡帶著希冀的光芒，光芒很快轉暗，她說:“我就像這根多餘的腳趾一樣……多餘……我不開心，真的是我的問題嗎？”
“不是你的問題。”
“我的名字是院長親自取的，撿到我的那天下著大雨，公路上有隻紙折的白船。“
“小船漂泊無定所，早知道該讓院長給我取個寓意更好的名字，比如團圓，你覺得傅團圓這個名字怎麼樣？”傅小船認真地看著鬱棠，她似乎真的在思考改名這個問題。
鬱棠的手慢慢地落在傅小船的背上。
傅小船用腳踢著水，她說:“我快要過生日了，我的願望是……”
鬱棠沉默著。
“希望我能變成冷漠無情的人，這樣我就不會對媽媽有太多奢望。”
傅小船笑了笑，她用袖子擦乾臉上的淚痕，開始輕輕唱歌。
“藍藍的天空銀河裡，有隻小白船，船上有顆桂花樹，白兔在遊玩。”
鬱棠靜默聽著，兩人所有的情緒都沉進湖底。
當一個人永遠吝嗇，不會對他人付出真心，就不會渴求彆人的真心，更不會因此猶疑忐忑，從而生出那些美麗無用的情緒，如此便可維持表麵上的花團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