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房子,你覺不覺得很熟悉?”
季回雪點點頭,他說:“很像那種用來祭祀的紙紮房子。”
這種配色的瓷磚,這些很明顯是陰宅的製式。鬱棠實在難以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熱衷於還原陰宅?
村裡的男人們聚在一起打牌,小孩子們則拿著鞭炮到處玩。
令鬱棠覺得奇怪的是:他們見到的每個男人身上都戴著黃色護身符,連小男孩的身上也掛著佛牌。
難道是因為這兩年突然增高的死亡率?
迎麵走來兩個年輕的小姑娘,兩人的年歲和鬱棠差不多大。
圍著紅圍巾的小姑娘說:“姐姐,你的這件衣服好漂亮,你在哪裡買的?多少錢?”
小姑娘格外地熱情,她自來熟地挽著鬱棠的手,圍著她轉了好幾圈。
鬱棠說了品牌和價格,小姑娘高興地拍手,她說:“回頭我讓我媽給我買一件。”
敏銳地察覺到小姑娘微微隆起的肚子,鬱棠臉上的笑容變得苦澀,她輕聲問:“你不上學嗎?”
“上學有啥用,我媽說隻要我……”小姑娘摸著肚子,她滿臉天真地說,“她回頭就給我買好多漂亮衣服。”
她還是個愛漂亮的小姑娘啊。
小姑娘和同伴兀自遠去,隻留下一地歡聲笑語。
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年輕的她仿佛對未來一無所知,在路的儘頭等待著她的,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鬱棠的心慢慢沉到湖底,兩人沿著公路繼續走,在路旁洋房的二樓陽台上,一名大著肚子的孕婦站在那裡曬太陽。
她整個人像是一隻插著四根小棍的氣球,碩大臃腫的肚皮幾乎讓她失去平衡能力,她隻能用手撐著腰以維持平衡,她好奇地看著鬱棠和季回雪。
察覺到鬱棠的目光落在她的肚皮上,孕婦咧嘴一笑,露出一個淳樸的笑容。
儘管對來到朝陽村後的所見所聞有所準備,但現實比鬱棠所料想的更為殘酷。
她深吸了一口氣,季回雪走在她身邊。
身後突然跟上來一個戴著金鏈的男人,男人穿著花襯衫,一臉諂媚的笑容。
“你們是不是想要孩子?這位哥,我給你說,不管你們想要雙胞胎還是龍鳳胎,或者想要兒子,我們都可以幫你們實現願望。”
“實現願望?”鬱棠臉上的神情變得冷峻。
“我家可以定製,就是會貴一點,也有平價的,你喜歡哪個?”
男人從口袋裡摸出一遝照片,一張一張地展示給鬱棠。
照片上的女人雙目無神,仿佛沒有生命的軀殼,每人的照片上都寫著數字,像是雜貨店裡被編號標價的商品。
鬱棠注意到照片上有一位看起來四五十的女人,她注意到這個女人,是因著這個女人和眼前的男人有幾分相似。
“這是?”
男人咧開嘴,露出兩顆金牙,他說:“這個嗎?你彆看她年紀大,但她可有經驗了。”
“她和你長得很像,你們什麼關係?”
“她是我媽。”
見鬱棠沒說話,男人笑眯眯地說:“你要是嫌我媽年紀大,我媳婦和妹妹正年輕,她們的身體可好了,比牛還壯實,保準能實現兩位的願望。”
從前,鬱棠所知道的朝陽村的苦難,都是抽象而遙遠的,而此刻,那些婦女遭受的痛苦從虛無凝成實質,赤/裸/裸地呈現在鬱棠的麵前。
距離朝陽村的覆滅,還有好幾年,鬱棠頭一回覺得光陰漫長。
鬱棠袖子裡的手漸漸握成拳頭,她快要控製不住情緒時,季回雪握住了她的手。
“來日方長。”季回雪輕聲說。
“是啊是啊,來日方長,兩位可以慢慢挑,這是我的聯係方式,你們要是想好了的話,可以聯係我,我24小時在線。”
把名片塞給兩人後,男人吹著歡快的口哨離開。
如果不是季回雪,鬱棠很可能下一秒就要動手把眼前的男人揍成豬頭,他怎能這麼平淡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一股冷氣順著脊背爬上來,頭頂暖陽當空,四下年味正濃,鬱棠卻感覺自己仿佛是在地獄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