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又周神情晦暗地站立在那裡,她歪著頭,欣賞著筆下的這幅《歸家》。
“這是我永遠無法完成的作品,因為我知道我的女兒,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你能想象我當時的心情嗎?我尋找多年的女兒,最後出現在離我那麼近的地方嗎?我隻恨自己不能殺了整個村子的人,替她報仇。”
在冬日的暖陽裡,鬱棠聽見李又周有失理智的聲音,在晨霧的濕潤中抖開,如同一張被反複揉皺的紙,在被人展開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再次沾染塵埃。
“她失蹤的那天,我剛剛和她吵了一架,我做了她喜歡吃的糖醋魚,可是我和糖醋魚,都沒能等到她。”
“在這六年的日日夜夜裡,我多希望,某天她能推開那扇門,活著回來。”
“能不能讓我把這幅畫畫完?”李又周握著畫筆,輕輕地給圍巾上色,她轉頭問鬱棠,“你覺得這個紅色,瑤兒她會喜歡嗎?”
在鬱棠不知該如何回答之時,李又周的臉龐已經落滿淚珠。
她沒有告訴李又周,那些惡魔施加在李會瑤身上的痛苦,哪怕在她死後,依舊沒有停止。
“我想,她已經原諒你了。”
“我來找你,並不是向你宣告你的罪狀,而是……”鬱棠的聲音變得低沉,她打開箱子,雙手虔誠地拿出骨灰盒,“送她歸家。”
這條歸家的路,並不長,但李會瑤走了整整六年。
在這多年的等待中,這位母親已經垂垂老去。
像畫裡畫的那樣,李又周張開雙臂,把女兒迎入懷中,她囁嚅著嘴唇,輕輕喊著女兒的名字。
“糖醋魚都涼了,我等會兒給你熱去。”
“你……”李又周把臉貼在骨灰盒上,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來,“你變得好輕。”
“媽不是說過,讓你不要減肥嗎?”
聽到李又周的這句話,鬱棠眼眶發酸,她深吸了一口氣,良久,她語氣平和地說:“能成為你的女兒,她應該很高興,你給她織的圍巾,她一直很珍惜。”
眼淚落在掌心,李又周覺得眼前有些朦朧,女兒再次出現在眼前,她笑吟吟地問:“媽,我戴這條紅圍巾好看麼?”
“好看,媽的女兒,穿什麼都好看。”
李會瑤笑容燦爛,仿佛未曾經過這一路風霜雨雪。
平地生風,將掌心人的虛影吹散。
在成為連環凶手之前,李又周是一位畫家,更是一名母親,後來,她拿起屠刀,成為手染鮮血的凶手。
回到S市的第三天,鬱棠收到11區婦女組織發來的消息,常麗麗生孩子時突發羊水栓塞,沒能搶救過來,已於1個小時前去世。
離彆常常來得猝不及防,鬱棠完全沒想過,常麗麗會離開得這樣突然。
1個小時前,她在做什麼呢?
那時她在廚房吃芳姐做的夜宵,醪糟湯圓酸甜可口,她吃得很高興。
死神來得很快,他悄無聲息地奪去常麗麗的生命。
鬱棠承認,在許多個瞬間,她期盼過11區的詛咒繼續發酵,最好能在那些惡意伸向常麗麗們之前,將他們統統送上西天。
或者,讓他們代替那些死去的女人,去承受那些苦痛。
窗外的月色正明,煙花湧上天空,短暫的絢爛過後,消失無蹤。
鬱棠張了張嘴,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常麗麗,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