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世謝地主性情大變前,鬱棠很少見謝地主臉上有這麼多表情。
她連忙殷勤地替謝蘭因捶腿,她輕笑著說:“表哥今天這不是知道了麼?我能這般英勇神武,全靠表哥的日夜熏陶。”
“你就這麼喜歡賀遲?為他冒生命危險也心甘情願?”
謝地主這架勢,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他對賀遲為何有這樣大的敵意?鬱棠很慶幸剛剛沒有和賀遲多費口舌,乾淨利落地趕走了他。
鬱棠緩聲說:“那人能殺賀遲,自然也能殺我,我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坐等他殺我吧?至於奪槍的事,一是我的手被綁著,二是我是女生,他自然心裡有所鬆懈,若是他全力以赴,我未必能成功。”
謝地主的車很快到了那條小巷,鬱棠推著謝地主的輪椅走進店裡,這家太難吃仍是第一次來時的布置。
見來人是謝蘭因,老板熟練地把兩人引進包間,看來謝地主在上次後又光顧了不少次。
說是包間,其實不過是用屏風將桌子與桌子間隔開。
除了鮮鍋兔,鬱棠還點了小份的啤酒兔和冷吃兔,這家店的兔做得又鮮又嫩,分量又實在,實在很合她的口味。
等到菜上齊,鬱棠正要動筷,卻見謝地主投來審視的目光。
他的麵容如白玉,身處這種無名小店也能將周遭的環境襯得貴氣。
“你還喜歡他嗎?”
人是會撒謊更會踐踏真心的生物,這是鬱棠在謝地主的身上學到的最寶貴的真理。
“我喜歡過很多男孩子,表哥你說的是哪一個?”鬱棠笑嘻嘻地看著謝蘭因,哪怕謝地主不良於行,也並不影響那些人拜倒在他的輪椅之下,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賀遲,他不適合你。”
謝蘭因的耳旁傳來鬱棠的輕笑聲。
夾了一塊冷吃兔到謝蘭因的碗裡,鬱棠漫不經心地說:“既然賀遲不適合我,那表哥覺得誰合適?”
謝蘭因沒有說話。
“表哥,你知道我對他……半點真心也無。”
“鬱棠,”謝蘭因按住鬱棠的手,幽深的眼裡浮出一閃而過的幽怨幽怨,“你對我也是這般麼?”
有人愛謝地主青春的片影,有人愛他身後的潑天富貴,有人愛他的溫柔隨和,有人愛他殘缺的身體……可這些人裡,沒有鬱棠。
得不到鬱棠的答案,謝蘭因又加大了力度,她輕輕拂開,平靜無波地望著他:“表哥難道不知道,一切承諾都有時效性嗎?”
她的確喜歡過謝蘭因,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自己都記不起來究竟是多久以前。
謝蘭因悵然若失地看著她,但這悵然若失很快消失無蹤,仿佛從未有過。
“何況,我對表哥的喜歡是真情還是假意,表哥應該很清楚。”
謝地主心中一向明鏡似的,今天怎麼也會露出這副為情所困的樣子?
難道是謝地主老房子著火了?鬱棠眸中波瀾微起。
前世她摸清了謝地主的心思,謝地主自以為通透超凡,實則也逃不過欲擒故縱四個字。不過,她最近的心思都花在學業和符紙案上了,實在沒空去琢磨謝地主的小情緒。
偶爾撩撥,時遠時近,這還是謝地主用在她身上的招數。
沒想到這樣卻引得謝地主對她更上心了麼?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謝地主許久沒有說話,包間裡氣氛沉悶,卻並不影響鬱棠吃飯的興致。
桌上的鮮鍋兔大半進了她的肚子,反倒是謝地主,吃了幾口就停筷了。
謝蘭因用指節敲擊著桌麵,他沉聲問:“鬱棠……”
這時,賀遲打來電話,鬱棠捂著手機,邊往外走邊衝謝蘭因揮手。
“表哥,我有點事,我先回學校去了……回頭說。”
看著鬱棠離開的身影,謝蘭因擰起眉頭,很快又舒展開來。
謝蘭因記得她曾經問他,怎麼才可以得到他的心?
很多人都妄想得到他的真心,或是因為謝家的財富,或是因為謝家繼承人所代表的權/力,可從來沒有人蠢到說出來。
她的眼中寫滿野心和算計,他分不清這是故意為之,還是她的確蠢鈍如此。
他曾經疑惑,她究竟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他知道她另有所圖,隻是,經她編織的謊言在最開始總是帶著幾分愚蠢無害的假象,可在這假象背後,是致命的名為鬱棠的毒/藥。
謝蘭因知道她是謊話精,可他……謝蘭因慢慢閉上眼,隻要是鬱棠,似乎連謊話都讓人心動不已。
她存心勾引,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他的喜怒哀樂一貫不會表露出來,哪怕周遭無人。
謝蘭因回到辦公室,恰逢張秘書敲門進來,張秘書的手裡拿著一份報告。
“這是那塊地的開盤策劃方案。”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拿起桌上的報告,謝蘭因的手指劃過報告,這塊地是他頂著父親的壓力高價拿下來的,容不得半點失誤。
翻過最後一頁,謝蘭因忽把手裡的報告扔到桌上,望著桌上的月季花枝,他的臉上綻出平靜無波的笑容。
她可以剖開他人的胸膛,在裡麵種進一枝月季花。
天長日久,月季花在骨血裡生根發芽,此刻,因她而起的地震,牽動著那月季花,在軀體裡留下靈魂的陣痛。
她是腐葉上的露珠,是廢墟裡的月季,她總是帶著死亡的氣息,以致於隻要旁人沾染半分,就會陷入迷途,難以回頭。
月季花粉粉白白的花苞綴在枝頭,謝蘭因緩緩折下一枝月季花,花莖上的刺緩緩地紮進他的掌心。
他站在懸崖的邊上,在月季花叢裡潛藏著一雙手,時刻預備著將他拉下去。
“嗬,半點真心也無!”
謝蘭因的手機忽然振動,鬱棠發來1條消息。
【一切承諾都有其時效性,可是,我對表哥的喜歡是沒有期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