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遲站在鬱棠身邊，替她打著傘，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賀遲，你說死亡是什麼呢？”
永恒是蜉蝣的妄想，消亡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鬱棠身邊的人沒有說話。
“賀遲……我死後是怎樣的場景？”鬱棠轉頭看著賀遲，她輕聲說，“是不是有好多人慶祝我的死亡？”
賀遲愣了愣，他急切地說:“沒有，你的葬禮……很盛大。”
聽到賀遲的話，鬱棠的眉眼變得溫柔。
她知道這隻是賀遲的謊言，按那些人對她的恨意，在她死後，怎麼可能有盛大的葬禮？
盛大的狂歡更有可信度。
她緩聲說:“死者已往，再盛大的儀式，不過是為生者所作的紀念。”
“鬱棠……真的……”賀遲神色著急地解釋著，深怕鬱棠不信他的話。
“在我活著時，謝清知的粉絲還給我P過遺照，賀遲你並不知道人心在險惡時會到怎樣的地步。”
賀遲麵色悲憫，他知道，他在夢裡見過鬱棠死後的場景，那些說愛鬱棠的人，隻是無比短暫地愛過她，而恨她的人，在她死後，恨意越甚，甚至對她的骨灰做那樣的事。
“鬱棠……”
鬱棠把腦袋輕輕靠在賀遲的肩膀上，她輕聲說:“我有點累，想睡會兒。”
賀遲正想說話，卻發覺鬱棠的呼吸逐漸綿長，她已然睡著。
時間漫長又短暫，工作人員很快來通知他們去領周小魚的骨灰。
鬱棠和賀遲陪著駱院長進了房間，看見放在風扇前冷卻的那堆骨灰，身旁的駱院長幾欲昏倒，所幸賀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魚，我來接你了……”
“外婆接你回柏樹灣了。”駱院長抱著周小魚的骨灰，顫顫巍巍地坐上了靈車。
周小魚最後被安葬在孤兒院的花叢下，那裡常常會有孩子讀書，駱院長說，聽著讀書聲，周小魚就不會孤獨。
蒙蒙細雨中，鬱棠看著麵前的花叢發呆，許久，她徒手挖了一個坑，取出身上的S大校徽，埋在坑裡。
“這是S大的校徽，雖然你沒能如願成為S大的學生，但如果人死有靈，來日有重逢的一刻，小魚你喊我一句學姐，我必然會應你。”
一夜之間，駱院長似乎蒼老許多。
送她到公路邊上，賀遲的小摩托正在那裡等待著她。
在賀遲的車輪開始旋轉之前，鬱棠轉頭回望，或許在過去的某時某刻，周小魚曾經在坐在從明德孤兒院到學校的公交上，轉頭回望明德孤兒院。
駱院長站在明德二字下，向鬱棠招手告彆，白霧漸漸籠罩駱院長佝僂的身影。
恍惚間，鬱棠似乎看見周小魚抱著梔子花，微笑著奔向駱院長的懷抱。
如果這是現實，那麼在和駱院長的擁抱裡結束，就是周小魚最好的結局了。
偏偏此時，耳邊響起孩子們的歌聲。
“外婆的柏樹灣……”
人生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有人莫名闖進她的路，與她共行一段風雨，卻又在下個岔路口離開。
抱緊賀遲的腰，鬱棠忽然希望這條路筆直而又漫長無儘頭，這樣就永不會有告彆的一刻。
鬱棠忽然記起一首詩。
我從霧中走來
清冷的霧氣不曾打濕我的衣衫
遍地的荊棘不曾停滯我的腳步
那濕透我心的
是霧中逐漸朦朧的身影
和向我揮手告彆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