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你的猜想……”
鬱棠隻聽見她蒼老的聲音,如鬼魅般在審訊室裡響起。
“你我之間門的確隔著仇恨山海,但你甘心看你的女兒枉死麼?你這樣容易便被攀咬出來,背後無人做局,你信麼?”
眼前浮出鬱珍珠的臉龐,老夫人蒼老的麵容上忽地綻出微笑。
“那又如何?成王敗寇,我不信你這個白眼狼的話。”
“鬱珍珠死前幾天,訂購了一套高級餐具。”鬱棠神情冷淡,她徐徐地說,“真遺憾,老夫人你有這樣的拳拳愛女之心,卻沒挖出自己的心肝供她享用。”
“你憑什麼說我不愛我的女兒?你怎麼知道當一位母親失去女兒時的心痛?”
“死在獵人手裡的哪一位,不是其他母親的女兒呢?”鬱棠的臉上浮出幾分悲憫的神情,她俯身貼在鬱老夫人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你說什麼……珍珠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我吐字清晰,老夫人聽得分明。”說完,鬱棠轉身出了審訊室。
良久,鬱老夫人仍呆愣地看著前方,她慢慢地靠在椅背上,蒼老的麵容瞬間門充滿灰敗的氣息。
鬱棠走出審訊室時,賀遲遞給她一杯涼蝦。
戴好墨鏡和口罩,鬱棠和賀遲兩人並肩往外走,到樓下時,鬱棠撥通了某個電話,輕聲問:“報告結果出來了麼?”
電話那頭的人回她說:“明天給你結果。”
賀遲疑惑地問:“什麼報告?你生病了?”
若她的猜想為真,她忽地明白她死前的幾年,謝蘭因性情大變並且對謝清知下死手的原因。
鬱棠此刻心中所想,賀遲全然不知。
“親子鑒定。”
“誰和誰?”
“你不覺得謝向榮待謝清知,過於好了麼?甚至遠遠超過自己的兒子。這種情況,要麼是愧疚,要麼是……”
“要麼是什麼?”
“謝清知是他的兒子。”
正舀著涼蝦的賀遲差點被嗆住,他驚詫地看著鬱棠。
“對了,你對她說了什麼話?分明前一秒還盛氣淩人,下一秒就像隻蔫壞的氣球。”
鬱棠目光悠遠,她輕聲說:“老夫人讓我背《論語》,不知是裡麵的哪一句,讓你教出了一個愛吃女孩心肝的女兒呢?”
賀遲半張著嘴,難以掩飾心中的驚愕。
“原來獵人他……”
“在獵人和他餐桌上的客人眼裡,小女孩是世間門最純淨的載體,可以供他們發泄那些隱秘的惡意。”
“他們怎麼敢做這樣喪儘天良的事?”
“你不好奇那些消失的內臟去哪裡了嗎?”鬱棠頓了頓,接著說,“被他精心烹製成所謂的美味……”
賀遲愣了愣,他震驚地問:“他們竟然還聚在一起……”
“大概是人生過於順遂,各種欲/望都輕易實現,因此隻有跨過道德倫理的底線,才能讓他們感到愉悅吧,對他們來說,這並算不得什麼驚悚的事。”
他們真該死,賀遲在心裡暗暗想。
“我可以為你做什麼?”
“你不需要做什麼,活著聽我說話就好,這些話,我隻能和你說。”
這是他們共享的秘密,賀遲默然,見她這樣辛苦,而他卻什麼也不能做,他實在煎熬。
兩人在公交車站等了許久,終於等來了要坐的那輛公交。
兩人在最後一排落座,鬱棠坐在窗邊,她習慣地分出左耳機,塞到賀遲手裡。
耳機裡傳來輕快的歌聲,鬱棠心裡的鬱氣去了不少。
車窗玻璃倒映出她脖子上的平安符,鬱棠莞爾,她說:“說來奇怪,我記得我們分明是無神論者,怎麼如今也事神佛?”
賀遲記起,從前他也這樣和鬱棠坐公交車,那時他還在鬱棠名字旁寫他的名字。
“我們……”
賀遲轉頭看鬱棠,卻見她的腦袋懸在空中,搖搖欲墜,在她的腦袋快要撞上玻璃的那時,賀遲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手貼在車窗上,因此鬱棠仍能繼續她的小睡。
最近這幾日,鬱棠大概很難睡得安穩,看著她的黑眼圈,賀遲在心裡輕輕歎氣,將鬱棠的腦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不論保你平安的是滿天神佛還是旁的,隻要能保你平安,我願意做這無謂的信仰,鬱棠……我最初關於你的願望,是希望你活著……”
“可是後來,我發現我愈發貪婪,我不僅想要你活下去,更想要你的人生永遠是鮮花著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