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知道人心麻木,卻不知道人心能麻木至此。
小石頭的父親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他說:“我看電視裡都是這樣的。”
偏偏若小石頭真的死於謀殺,而凶手有餘財,他們作為小石頭的父母,的確能拿到賠償金。
“你們平常都喊他狗屎石頭嗎?”
“賤名好養活。”
鬱棠並不以為這是個賤名,她隻覺得這是人格侮辱。
“這筆錢拿著不燙手麼?”
“如果讓我們簽諒解書,我們肯定是簽的,他人都死了,我們簽了還可以多拿筆錢,小石頭肯定希望我們拿這筆錢。”
見鬱棠沒說話,沈父又訕訕一笑,說:“你這種富貴人家出來的女娃子,怎麼曉得錢的好處嘛?人總是要往前看,以後我和小石頭他媽年紀大了,就靠這點錢養老了。”
“他大概更希望早點一家團聚,你要不實現他的願望?”
生而不養,臨了還想靠小石頭的死,撈了一筆錢,但凡小石頭父母有半分悲痛的神情,鬱棠的話都不至於這麼難聽。
在聯邦的確存在著加害者靠財產優勢和受害者家屬博弈,迫使受害者家屬不得不簽諒解書的情況,可這種人間門慘劇,與眼前這對掉進錢眼裡的老夫婦無關。
錢的確是化苦解難的利器,可這利器若是沾了至親之人的血,他們怎麼能心安理得地用下去?
“你這個女娃娃,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鬱棠沒回話,轉身離開了這裡。
因著那顆不該出現在常立山骨灰裡的石頭,鬱棠懷疑小石頭或許遭遇了不測,隻是,常家那邊咬定了那壇骨灰就是常立山,聲稱不清楚那顆石頭為什麼會出現在骨灰壇裡。
隻憑一顆石頭,沒有小石頭失蹤的確切證明,鬱棠隻能任常家逍遙,如今,她心中隱約有一個猜想。
為防止疾病傳染,聯邦強製要求火葬。
常立山出身11區的朝陽村常氏一族,在外做生意發達後常常往村裡捐錢,他過世大半個月,可常家直到上周五下午才將屍體送到殯儀館火化,直到昨天才去領骨灰。
這詭異的時間門線,很難讓人不多想。
常家聚居在眼前的這棟小樓,她敲開常家的大門時,開門的女人略顯驚詫地看著她。
“你是?”
“我特意從外地趕來祭奠常老先生的,我曾受過他的恩惠,若是不方便,我上柱香就走即可。”
從女人口中,鬱棠得知,昨天捧骨灰的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因著脖子割傷被送到了醫院,常家的人大半都去醫院看顧慰問他去了,因此家裡的人並不多。
女人猶豫了片刻,她叫來一個三十歲的男人。
男人打量了她一眼,隨意問了幾句,便放她到老人靈前上香。
因著放在角落裡的冰櫃,還有被隨意放置在牆角的骨灰壇,鬱棠差點以為這是個雜物間門,詭異的是:冰櫃上還貼著各式各樣的符紙。
給她開門的女人跪坐在蒲團上,像個機器人似的往火盆裡遞著紙錢。
儘管房間門裡焚著香,鬱棠仍舊嗅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她不由地暗暗心驚,這種臭味,往往隻會出現在犯罪現場。
鬱棠立刻便發消息通知了宋拂衣,不出意外,10分鐘以內,他們就能趕過來。
臭味的源頭是來自於房間門角落的冰櫃,趁女人專心燒紙,鬱棠悄悄走過去打開冰櫃。
看清冰櫃內情況,鬱棠捂住了嘴,在這冰櫃裡,赫然躺著一位老人,老人的臉與那張掛在房間門裡的黑白照片相似,不過從老人身體的屍斑來看,這是具死去好多天的屍體。
為何常立山會出現在冰櫃?鬱棠自然不會以為他的孝子賢孫們有獵人那樣的癖好,不過,這恰好能印證她的猜想,
如果躺在這裡的屍體是常立山,那在焚燒爐裡的“常立山”便大概是失蹤的小石頭。
隻是鬱棠沒想到,人心險惡時,遠遠勝過山川。
若不是她恰好撞見那人抱著骨灰壇離開,若不是那人摔破骨灰壇而石頭滾落在她麵前,若不是她還記得這顆石頭,這場謀殺將永不見天日。
她轉頭看著那壇被隨意丟棄的骨灰,無數種憤怒湧上心頭,此刻,擺在她麵前的,是另一個棘手的問題。
如何證明眼前的這壇骨灰死於謀殺?
身後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和男人中氣十足的嗬斥聲,鬱棠垂著的手微微握成拳。
在鋪天蓋地的指責降臨之前,鬱棠冷聲問:“我現在懷疑你們與1宗謀殺案有關,你們有權保持沉默,但你們所說的每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