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喜歡破案,調查,不如調你去公關部,得以發揮才能。”
陳望往旁歪了一步,“這能算什麼才能,你這點事用不著費多大心思,”陳望眼睛看了看周圍的虛空,伸手猛的一抓,手指捏著一隻並不存在的蚊子,拿到傅荀眼前,“隨便抓隻蚊子一問都能猜個**不離十。”
傅荀臉沉下來。
陳望乾脆雙手一齊捂上臉頰,“人生苦短,何必跟自己作對。”
陳望不矮,可是站在傅荀跟前不僅矮還顯得小,傅荀略低頭看陳望的眼睛,陳望皺眉,“有話好好說,”苦著臉道。
傅荀就動上了手,一雙手扣在陳望捂臉的手上使勁兒往下扒拉,“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兩個人一陣掙紮。
陳望的手終於被傅荀扒拉了下來,而傅荀卻隻是又從他肩膀上撿了根頭發拍在他手裡,“再多管閒事,小心禿頂。”
“出差的事提前,最好今天下午,還有京城的事這次也一並處理。”傅荀轉身,仍然坐上了辦公桌,手指握上西裝領邊,輕輕一扯,整潔的一絲不苟。
陳望手裡托著自己的頭發,看那個越發的喜怒無常的人。先前一說去京城,就像要挖他的祖墳,因為林恩筱在京城。現在人家不在京城了,他就過去,這是什麼意思?
伴君如伴虎,難侍候!
猜不透。
*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傅荀一行人沒在江城待過,輾轉了很多城市,最遠出過一趟國,談一個並購案,談的並不太順利,因為有個人總是心不在焉,像是對這近10億美金的金額並不在意,也並不在意並購後將會收獲的巨大財富。
事情暫告,輾轉到了港城由政府牽頭與當地一龍頭企業進行文化交流,晚宴受邀一場慈善拍賣會。
拍賣會上出現一幅畫,讓原本心不在焉的傅荀頻頻舉牌,最終以超高價格將那幅畫收入囊中。
“有這麼好嗎?”趙楊不解。
傅荀又不喜歡這種調調,畫好不好當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與誰冥冥之中有著牽連。陳望暗自搖頭,這一趟沒有收獲儘付出了。
當年,為表誠意傅荀是派他為林躍卿送去的那幅畫,大概連傅荀自己都忘了他知道這件事了罷。
那一幅與這幅乃同一畫家所出,林躍卿鐘愛的畫家。
“沒聽人家感謝我為慈善事業做貢獻?”傅荀冷瞥了眼趙楊,趙楊聳了聳肩膀,覺得非常相當極其不值。
最後一站去京城,確定在某央電視台投放住宅項目的廣告內容。
京城分公司辦公大樓會議室內,坐了幾方人員,廣告初始方案早就已經經過重重審核,成片效果很好,從多種角度去詮釋家這個主題,短短的一則廣告播了幾遍,坐於上首的傅荀背靠著椅子一直未作言語。
分公司總經理向秘書示意,秘書繼續重播。
片頭是商業,片中才到住宅,主題是個簡短的故事,由男女兩個演員帶入,從商場到家,男人手拿購物袋,女人幸福的從背後將男人抱住,雙手扣腰,甜蜜幸福的在男人背上嬌笑。
鏡頭一轉是女人從廚房端出熱氣騰騰的菜,擺了滿滿一桌,男人雙臂撐在桌沿,從桌上探過身去在女人臉頰上一吻。
片子邊播,製作方邊對片子內容進行講解,詮釋片子中要表達的幸福生活。片子繼續,講解也繼續,孩子上學,老人散步,從商業到居住到生活所涉及的一切配套設施由兩位主角帶入進了鏡頭。
傅荀看著屏幕,眼中是一桌子的菜,“荀哥哥,晚餐好了。”
清晨,“荀哥哥,牛奶涼了不好喝。”小丫頭眉眼甜甜的看著他。
她從背後抱住他,“荀哥哥我好想你。”
傅荀心臟一陣悸動,喉嚨上堵了一口氣。他先前手肘一直撐在桌麵上,手指有意無意的搓著。為了更好的觀看屏幕上的內容,遮光窗簾緊閉,室內燈光沒有開的太過明亮。昏暗裡傅荀手指開始發顫,他閉了眼睛,手指抵上額頭,喉嚨上咽了一下,喉結滾動。
有人發現他的異常,“董事長,”
傅荀睜眼,抵在額上的手指敲了敲頭,“大概感冒了。片子不錯,就這樣吧。”撐了桌沿起身,離開,椅子空空的晃了幾晃。
一會議室人靜默無言,黑深深的人逃也似的消失。
陳望跟上去,留下趙楊和劉秘書善後。
室外光線清白,傅荀獨自走上公司一處陽台,陳望沒有跟上,隻遠遠的看著他。
這棟樓很高,他雙手撐在欄杆上,又鬆了一隻手來拽鬆領帶,樓高,風大,吹的刺眼,吹的他眼中濕潤。
他手握在胸膛上搓,黑色襯衫布料光滑,他越搓越用力,他雙手抱上頭,抓住短短的頭發蹲下。一個渾身黑氣深深的男人,從不屈服的強者,直的像一杆槍的身軀蹲在那一方,身體折疊。
“人生苦短,何必要跟自己作對。”陳望站在陽台入口,對著蹲在風裡的人說話。
傅荀開始怪異的搖頭,“你說我是不是病了,以前我要個結果,不顧一切就要那個結果,現在有了,為什麼還是不滿意?”傅荀轉過頭,臉上是一種從未出現過在他身上的神情,這種苦痛的神情和他的身份格格不入,和他取得的成就格格不入,他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呢。
他看陳望,“為什麼?你告訴我?”
陳望也苦著臉對著他,不說話。
“我錯啦?我忍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這個結果,我錯了嗎?我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我真是錯了嗎?”
“沒錯過,怎麼知道什麼是對!”陳望冷不丁來一句。
傅荀從地上站起身來,剛才弱小的快成了個孩子的人瞬間變的高大無比,他抵到陳望跟前,深深呼吸,像要打人,卻抬了雙手握了陳望還算厚實的雙肩,“那你告訴我,告訴我什麼是對,”
傅荀抵的很近,近到呼吸相抵,近到陳望十分壓抑,難受,他身子不動,儘量向後縮著脖子,“彆跟自己做對,就是對。”
傅荀嘴唇咧開,眼睫眨動,“啊?”尾音拖長,語氣沉厚的一個字。
陳望將垂下的眼睛再抬起,“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人生苦短,不試試怎麼知道?”陳望苦著的臉上擠出一抹笑,笑的難看至極。
傅荀目光在他雙眼間遊移,深呼了一口氣,略抬了下巴,嘴唇蠕動,他看著陳望,就像要從他臉上看到答案,就像要在他臉上找出自己的結症。
他總算鬆開陳望的肩膀,他拍他,拍平了被他揉皺了的衣料,轉了身,迎風而立,“下午回江城。”
*
江城,入夜,一所庭院會所中,一處形狀彆致的廊架下,七八個人談笑風生,有男有女,侍者送來他們要的香檳同時送來兩盒甜品。
侍者小心翼翼將食盒打開,是一盒精致的手工巧克力。
侍者離開,才有人看到這價值小5位數的巧克力。
“哇,”一個拖著長長尾音的字出口,薑婭從食盒中拿起一塊兒外形做的和山竹相似的巧克力,“你們誰請的?這巧克力可太難訂了,誰,誰這麼有心,”
還在談話當中的人也才都看矮桌上的食盒,層層疊疊的巧克力擺了幾層,每一層的巧克力顏色形態皆不一樣,但看得出,每一種都極為精致,且兩個食盒裝的還不是一類。
這邊,顏色偏深,形狀更像餅乾,也是層層疊疊形態各異,做工十分精致。
十月秋涼,林恩筱內著一條米色連身裙,外麵是一件黑白撞色薄披風,光滑的手臂伸出,挑了個形似樹莓的巧克力放入口中,香濃潤滑。
這種巧克力是江城的私人訂製,京城的不是這個味兒。
大概是生活條件太過優越,對於食物她一向沒有太大的貪戀,卻唯獨喜歡甜食,又鐘愛巧克力。
沒找著預訂巧克力的主人,幾個人笑鬨是不是誰的追求者,朝四處看。
這所庭院會所,檔次不錯,但人也很多,不過客人與客人間還是有足夠的私人空間,夜幕下灌木花草間燈火耀眼,熱鬨非凡。
林恩筱又挑了顆放進嘴巴,手機在一旁響起,側臉看了眼,一股喜悅泛上眼底,她握著手機從舒適的矮椅上起身,急急忙忙進了花園。
這個電話得全心全意的接聽。
她從京城回來是因為一檔節目,江城衛視籌劃的一檔全新的訪談類節目,她回來有一個多月了,節目組已經籌備的差不多,就快要開拍,這些天她每天看很多資料,今晚應薑婭的約,出來小小放鬆。
團隊對她非常有信心,每每儘是鼓勵,而越是這樣,她卻越害怕自己經驗淺薄,是他們看錯了人,找錯了對象。
她惶恐不安的全力以赴著為此做準備。
花園裡小徑幽深,安靜,舒適。小小的一塊巧克力早已化儘,她清了清嗓,鄭重接通電話,“喂,方老師,”
是一位京城的老前輩,她白天打電話,對方在為節目作準備,匆匆掛了她的電話,說是下來聊。
她在京城工作時認識了不少人,這位行業中的老前輩是在一次宴會上認識的,人很善良,願意為態度虔誠的年輕人解惑,林恩筱便是其中一個。
林恩筱說了一些自己發現的疑惑,和將要麵對的工作的擔憂,對方卻沒有與她就此談論下去,而是改換了話題,和她聊起了天,聊起了她自己的事,聊她訪問過的人,再聊到她第一次做訪談節目發生的糗事,和她收到過的來自於觀眾的信,有罵她的,有鼓勵她的,有表白的。
這個老前輩毫不避諱的講這些事,林恩筱握著手機一路沿著花園中的小路往深處去,天聊的很快樂,十分輕鬆,卻受益良多,像看了一本好書,作者不會直接為你解惑任何事,閱者卻能從她麵對生活的所思所想中找到自己要的答案。
接完電話,林恩筱很感激,她站在夜幕中,會心一笑,抬頭看看,蒼穹浩渺,竟有一輪明月掛在天空,周圍閃著無數的星子。
將要麵對的那道厚厚的高牆,在這浩大之下似乎變矮了變小了,變的和藹可親了。嘴角自然揚起,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一陣風過,她才垂下頭,回頭,是一條昏暗的小路,兩旁是灌木叢。
她走的太遠了。
花園裡燈光幽暗,草叢裡有蟲鳴,林恩筱原路返回。
高跟鞋敲出清脆聲響。
一條岔道她隨便選了一邊,將信將疑走了一段,確信走錯,她笑了下,回頭,視線被罩住,她撞上了什麼,是一個男人結實的胸膛。
一片冷涼的布料滑過臉頰,她在往後歪斜,腰後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托住,一道冷沉的聲音灌入耳朵,“走丟了嗎。”頭上一道溫熱氣息。
在混亂中抬眼,入目是男人修長的頸脖,乾淨的襯衫領口和凸顯的喉結,一股淺淡香氣躥入鼻腔,喚醒了某個久遠的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人生苦短,要什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