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敘一番,直到近午時,玉萍得回去伺候戴公子用午膳,兩人就此分彆。緹寧神色懨懨地進院,卻見裴行越正坐在院裡的石桌上,手裡仿佛拿著什麼,見她進來了,衝著她輕輕一笑:“回來了。”
來了!緹寧深吸口氣走上前去:“四爺。”
話剛落緹寧桃花眼裡便浮現了錯愕和驚慌。
裴行越的右手把玩著一根紅寶石翠鳥金簪,緹寧一下子便認了出來,那是她小包袱中最值錢的首飾之一。
緹寧不安極了。
裴行越目光沾過她身,濃黑纖長的睫毛微顫:“阿寧,我給你變個戲法可好?”
“四爺說好自然就好。”緹寧笑的艱難。
裴行越低笑半聲,他垂下眼眸,拿起那根金簪,緹寧覺得那拿起的是她的心。
就在這個時候,裴行越突然露齒一笑,溫和宛若春風。緹寧一愣,然後便見裴行越張開右手,他手裡的紅寶石鏤翠鳥金簪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金色的、紅色的、綠色的粉末。
他眼裡的笑意變成冷意。
他抬高手,粉末四散飄搖,裴行越低笑一聲,起身靠近緹寧:“阿寧,沒本事就不要做這種事。”
他神色溫柔繾綣,十分溫柔。今日穿了一件寬大的袍子,風流蘊藉。隻是經過緹寧時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傳來,緹寧不由臉色泛白,去想他剛剛做什麼了。
裴行越摸了摸她的臉,細白若瓷,緹寧屏住呼吸,不敢輕舉妄動。
他他眸色轉深,彆有深意:“我的容忍也有限。”他加重了有限兩字,緹寧心如擂鼓。
裴行越掃了她眼,起身進了門。
緹寧喘了大口氣,劫後餘生回到臥室,小魚給她倒了杯熱茶。
緹寧喝了口熱乎乎的茶水,喪著臉癱到了躺椅上。
裴行越也決定第二天離開莊子,晚上的時候,枕玉提醒緹寧提前收拾東西,緹寧看著空蕩蕩的妝奩,她如今值錢的好像就隻剩下了幾套衣服了。
小魚把衣裳給緹寧收拾好。
第二天估計時辰快到,小魚推開門叫緹寧起床,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小魚掛起百花穿蝶的床幔:“緹寧姑娘,該起床了。”
話罷就見緹寧躺在床上,臉色通紅,額頭冒汗。她拿手一摸,更是不得了,溫度高的像是一塊燒紅的炭。
緹寧生病了。
這也不奇怪,這具身體雖不能說是弱柳扶風,可也不是鋼筋鐵骨。
這幾天經曆的事情太多,夜宿荒山之後便緊緊繃著一根弦,先是裴行越說的那些不該她一個外人知道的秘事,她都恨不能耳朵聾了。後來是包袱的事,如今俱都塵埃落定,她繃緊的那根弦一鬆,可不就病來一場嗎?
緹寧燒的迷迷糊糊,隱約間仿佛聞到了苦澀的藥味。她閉著唇不願意張口,而後唇便被人用力掰開,將藥灌了下去,又死死捏著她的下頜,不許她吐出來。
緹寧隻好咽下去,她苦的眼淚水都流出來了。
高熱中,她感覺一道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她閉著眼不知道目光是怎麼樣的。照她的感覺看,這道目光變化多端,一會兒像是林間凶狠的猛獸,一會兒又像是暗夜裡捕食的毒物,可有時卻又覺得這道目光並沒有惡意。
緹寧腦子裡渾渾噩噩閃過很多念頭,她想睜開眼看一看,奈何精力告罄四肢疲倦,緹寧隻得放下了這個想法。
睜開眼的時候緹寧看見熟悉的房間,布置精美,不是莊子上的臥室,而是她在江陵城的中的屋子。
她這是燒了幾天了?緹寧轉了轉眼珠子,看到一抹淺綠色的衣角,香蘭回過頭來見緹寧睜開了眼睛,神色微喜:“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她說著摸了摸緹寧的額頭,歡喜道:“你燒了整整三天,再燒下去大夫說有可能變成傻子。”
香蘭那張唇一動一動,劈裡啪啦說了長串話,說完她趕緊站起來:“姑娘你可還有哪兒不舒服?或者餓了嗎?奴婢給你端些湯粥來。”
她見緹寧沒有應聲,隻兩隻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盯著她,她又說:“或者姑娘現在還是想休息?那奴婢就不打擾你了。”
緹寧眉峰微聚,及至她的唇不再動後,她才頂著乾澀的嗓子道:“香蘭,你說話的聲音好小,我聽不到。”
說完,緹寧便愣了下,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在發音,可好像並沒有聽見她說話的聲音。
“香蘭,香蘭。”她試探著再發出聲音來,小臉十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