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緹寧回答,翠風掃了眼緹寧,關心地道,“絲絲,你還不謝謝小姐,從這兒到臨西還有數千裡,雖然到了襄州之後你們還要走上數百裡,但能坐幾天馬車也是件大好事呢。”
緹寧:“……”
“謝謝。”
謝完之後她卷起車廂上的卷簾,朝著馬車後麵看去,隻見裴行越坐在板車上和一群奴仆為伍,不知他身邊那位清瘦的少年說了什麼,裴行越突然笑了起來,眉目舒展仿佛是個十九歲的小青年。
裴行越察覺到了緹寧看過去的目光,他抬起頭朝著緹寧的方向看過去,對她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緹寧默默放下了卷簾,和朱聽燕以及她的丫鬟大眼對小眼。
好不容易到了黃昏,準備停車修整,緹寧默默鬆了口氣。
今夜沒有尋到小鎮客棧,天色漸晚,車隊在視野開闊靠近水源的地方停下。緹寧從馬車上準備跳下來的時候,裴行越已經站在馬車前麵,目光溫柔地望著她,見她掀開簾子,他甚至還特彆體貼的伸出手去攙扶她 。
緹寧默了默,把手遞給裴行越。
被裴行越牽下馬車,兩人往前麵走了幾步,裴行越又溫和地問,“阿寧和故人同行的感覺如何?”
緹寧想了下,才回答,“沒有和四爺同行愉悅。”
裴行越聞言倒是愣了一下,半晌後他笑了一聲,“小騙子。”
在緹寧後方下馬車的朱聽燕聽不見兩人說的話,但見她們靠近的肢體動作和裴行越溫柔的神色,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些,自言自語般道,“絲絲的夫君可真關心她。”
翠風瞥了瞥嘴,“關心有什麼用,還不是布衣粗食白菜豆腐過一輩子。”
朱聽燕看了眼翠風,不曾吭聲。
既然要在野外露宿,那麼睡覺的地方很重要,緹寧找了個最平坦的地方,這個時候,朱家人已經生了火取水回來準備做飯。
緹寧掏出帕子掃了掃地麵上落葉,坐下來後她打開包袱,問裴行越要不要吃炊餅。
話音剛落,翠風就走了過來,她恰好聽見緹寧問裴行越要不要吃炊餅這句話,她的後背登時都挺直了許多,她叫了聲絲絲。
緹寧抬起頭。
翠風道:“你們中午就吃的是硬邦邦的炊餅,晚上就彆吃了,我們出門也沒帶什麼好東西,就帶了青海湖的梗米煮粥,你和你夫君來喝一碗吧。”
她說完又添了一句,“瞧瞧絲絲你現在瘦成什麼樣子了,青海湖粳米可是貢米,加上金華火腿煮粥正好給你補一補。”
緹寧盯著手裡硬邦邦的餅,看向裴行越,這炊餅是今早上裴行越給她的包袱裡裝的,今天中午兩人就吃的這個。
她倒是無所謂,她的胃能吃山珍海味,也能裝下乾餅粗茶,隻是沒想到這硬邦邦一點都不好吃的炊餅,裴行越今天竟然一個人吃了兩張。她都隻吃了半張。
她用眼神問裴行越要去吃嗎?
“你去吧。”裴行越溫柔地說。
“你呢?”
“我在四周看看。”裴行越神色自若地說。
說完,他抬腳往前麵走了過去。
緹寧把硬餅塞進包裹裡,走向朱聽燕。
架在火堆上的瓦罐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大米和火腿已清洗乾淨,被放在一邊。
朱聽燕衝緹寧笑了笑:“絲絲來坐,粥過一會兒就好了。”
她又往緹寧背後看了看,“你的夫君呢?”
緹寧在她旁邊坐下,笑著回道:“他說去附近看看。”
“看什麼?”朱聽燕問。
緹寧哪裡知道他要去看什麼,她想了下,“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閒不住。”
翠風抿了下唇,似乎很是善解人意,“夫人,鄉野村夫怎麼能閒的住。”
朱聽燕看了緹寧一眼,見緹寧臉上仍然是笑眯眯的,不像是在生氣,朱聽燕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過了大概有半個時辰,放進鍋中的大米的甜香已經冒了出來,引得人胃口大開,也因為此,即使翠風的眼神有些高高在上,緹寧也覺得無所謂。
翠風先拿乾淨的白瓷碗給朱聽燕盛了一碗粥,然後拿碗給緹寧裝粥,又將碗端給緹寧,緹寧吹了吹熱氣,才拿勺子小口吃著。
如今已是夏末,馬上便是秋季,太陽落下,夜帶著涼氣,熱騰騰的米粥下肚,還是貢米熬煮的香粥,的確是五臟六腑都滾燙起來。
緹寧吃著粥,再看看露天的環境,癡心妄想地想如果在烤個沒病毒的野味就更爽了,這般想著,緹寧的表情不禁更加滿足。
朱聽燕掃了緹寧的表情幾眼,忽然就對著緹寧笑了下:“絲絲,不過就是一碗常吃的粥,你的表情活像是吃了山珍野味一般,我的胃口都好了起來。”
緹寧嘴裡含著勺子看向朱聽燕。
翠風彆有深意地笑著說,“絲絲應該很久沒有吃過這麼香甜帶肉的粥了吧,我聽說山野村夫都是吃豆腐白菜,一年都不見油腥的。”
朱聽燕沉默了下,她問:“絲絲,你這兩年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嗎?”
緹寧把勺子從嘴巴裡拿出來,口裡的粥咽下去,回答道:“有些窮苦人家的是過的這樣的日子。”但是她顯然不在這之列。
裴行越雖然對她的心理帶來了很大的陰影,但公正來說,衣食方麵他以前從沒虧待過她,甚至還吃到了很多上輩子都沒能吃到的珍稀東西。
朱聽燕的眼睛裡流露出幾絲心疼,“絲絲,是我對不起你,我以為你會被賣到彆家當丫鬟,和朱家的日子相差無幾的,雖然不至於說山珍海味錦衣玉食,但也衣食無憂,能吃肉喝湯。”
“唉,小姐,你看絲絲瘦成這樣了,說不準許久沒見過葷腥了,不如你把車上剩下的肉脯拿下來,給絲絲補補身體吧。”
“你還不快去。”
緹寧看著一主一仆的反應,剛想插嘴解釋,朱聽燕見她唇動了一下,連忙打斷緹寧的話,“絲絲,你不用和我客氣,你這一年肯定是受苦了,我……”
翠風也讚同地看著緹寧。
隻是朱聽燕的話剛說了一半,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聲,緹寧幾人循聲看去,隻見數米開外,一個褐色布衣的青年脊背挺直,眉眼俊朗,他的肩上卻赫然抬著兩頭毛發油亮的死豺狼。
緹寧猛地站了起來,朱聽燕和翠風也驚訝地朝著裴行越看去,等確認裴行越抬在肩膀上的是兩頭彪壯的野狼,兩個人的眼神都變了。
當然朱家隊伍看見裴行越肩膀上的兩頭死翹翹的野狼目光也不太對。
尤其是見裴行越一點傷都沒有,甚至衣裳都沒有亂的時候,他們都是身強體壯的護衛,可都不能保證在一頭野狼手裡能全身而退。他身上可是有兩頭狼。
裴行越沒有管大家的目光,他徑直走到緹寧的眼前,然後看向朱聽燕:“劉夫人,你請我家阿寧喝粥,我也沒有彆的本事,隨便在附近打了樣野味請大家嘗嘗。”
他話落下,目光溫柔至極地望著緹寧。
緹寧卻抖了下,他又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