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孫全本身在附近一個工廠做維修工人, 平時並不算特彆的忙,上班基本上就是隨時待命, 有時候會有晚班, 一個月休六天倒班製。
他這個人除了上班的時間基本上都在賭博,倒也不是那種為了賭博會放棄工作的人,工作對他來說其實也就是為了賭博,否則每個月就張蘭那點錢根本不夠他賭,再加上借的錢總歸是要還的, 混著日子也是要混點工資的。
這兩天是孫全請了假的, 本身想要徹底來個翻身戰,隻可惜翻身戰沒有來得了, 還一下子就進去了一萬多,這讓孫全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怵。
晚上在廠子裡的時候還在想,他是不是最近手氣不好?不然稍微停兩天,剛好這兩天連著夜班, 緩緩看看會不會好?
就這麼想著, 孫全在值班室睡下來,這一覺直接睡到鬨鐘響,五個小時安安穩穩的,平時晚上可能還會有點事情, 但是今天這一夜什麼都沒有發生, 沒有出現需要維修的事故, 也沒有做夢。
很久沒有能這樣一覺睡醒了, 這對於孫全來說是非常難得的, 睡醒之後也沒有那種全身疼痛難耐的感覺,一身輕鬆,整個人都跟著神清氣爽。
下了班回了家,也就到了發工資的日子,每個月的工資下來的第一時間孫全都是計劃去哪裡花掉這筆錢,要麼就是去老虎機的遊戲廳,要麼就是去麻將館或者牌桌,總之就是要想想辦法把這個錢用掉。
這還是第一次沒有那種迫不及待的想要花掉的感覺,而是在想會不會繼續發生之前的事情?
第二天還是一個大夜班,孫全白天沒有約到場子,晚上在宿舍躺下來就在合計要不要明天去哪裡碰碰運氣,也許是最近他時運不濟,這兒不旺他,他要去個遠點的地方才好。
想著想著,他決定換個區,坐車做個一兩個小時,去遠的地方找個麻將館再試試手氣。
說著他就詢問起來,有個一起打麻將的老友就給他推薦了幾個牌友,讓他明天過去的時候聯係這幾個人,平時都是經常打麻將的。
他們平時也經常會缺少個牌友什麼的。
把聯係方式記下來孫全就準備趕在最近的休息日過去,都和對方打好了招呼,約好了時間,這才躺下來準備稍微的休息一會兒。
這剛睡下來就進入了夢鄉,他的夢倒是一次比一次還要寫實,這一次孫全跋山涉水的在夢裡麵去了一趟鄰市準備轉運,結果一個不小心就把一個月的工資全部都搭了進去,搭進去不說吧,還被人抓了他換牌,然後讓人揪著在麻將館裡麵打了一頓。
這一頓打的也是真的結實,差點沒把孫全直接送到醫院去,他最後是從那個麻將館裡麵爬著出來的,孫全切換到第三視角,看到自己滿臉是血的從裡麵爬出來,好不容易到了外麵鬆了口氣,結果就被人又拉了回去,緊接著就是他絕望的最後一個眼神。
這個夢比往常的都要來的可怕,孫全整個人都從夢裡驚醒過來,臉上的汗珠就像是被人潑了一盆水,孫全抹了一把臉,感覺眼眶都有些酸澀。
這一個夢一個夢下來更加可怕,這些日子做的夢可能快要趕上好幾年加起來的,之前就有人和他說過,要是夢到這些那千萬不能再去賭了,否則怕是要輸掉命。
兩個夜班上下來孫全也沒有心思去賭博了,昨天晚上那個夢讓他睡得特彆疲憊,這會兒孫全隻想好好回家睡個覺,之後再說其他的。
沒有了賭博的心思,這一夜孫全睡得特彆踏實,也沒有在做夢,醒來之後覺得身邊有些溫熱,倒是看到了張蘭。
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回來,此時已經進入了夢鄉,睡在旁邊呼吸很是平穩,翻了個身之後竟然開始打呼,這是張蘭平時沒有的習慣,她睡覺一般都很安穩,很少會打呼嚕,這個聲音讓他覺得有些心煩,翻了個身之後起來走到外麵去喝水。
這是從那一日開始的第二個踏實覺了,他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最近總是夢見自己輸了錢呢?
這幾天張蘭每天回家都能看到孫全,孫全這人對工作雖然不算太上心,但是也怕自己會忘記自己的排班表,所以每一次排班下來之後,孫全都會第一時間把排班表勾在日曆上,背的張蘭不知道,但是他的上班時間張蘭還是可以從日曆上麵一眼就看出來的。
除了工作的時間,孫全已經有三天沒有去賭博了。
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張蘭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就孫全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放下賭博的事業呢?
可是就是這樣的,三天每天孫全都在家裡睡覺,張蘭每天回去都能看到床上那熟悉的身影,這種畫麵大概隻有在好幾年前才發生過。
白天起來的時候孫全基本上都出門了,不過差不多都是去上班的,張蘭坐在床上有些愣住了,她也不知道現在是心願達成了還是沒有達成,總覺得好像整個人都有些懵懵的。
她早上隨便弄了點吃的就去上班,合計這今天孫全是個白班,如果晚上回去他還在家的話,她一定要問問最近他怎麼不去賭博了。
下定決心之後這一天張蘭都在想這件事情,越想越覺得最近的孫全很是奇怪,難不成真的是菩薩顯靈了?
就這樣讓他轉了性子?
從養老院回到家差不多是九點半左右,張蘭回去之後就感覺到屋裡一片漆黑,瞬間覺得有點失望,怕不是孫全又去賭了吧,是不是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菩薩身上還是有些太過於天真了?
這麼想著張蘭都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就算菩薩真的說話了,賭徒還真的能回頭了嗎?
浪子回頭金不換,可是有幾個浪子能真的回頭的?
一想到這個,張蘭頓時又覺得有些喪氣,進了屋打開燈差點沒有嚇的跳起來。
孫全坐在床上,兩眼看著窗外,燈光亮起來的時候他才回頭看了一眼張蘭,然後就皺著眉頭,也沒有說話,手上不停的在搓手機上那個按鍵,能看出來整個人都很是焦慮,臉上也都是汗珠。
“你……你咋了?也不開燈,怪嚇人的。”看到自己老公張蘭才是鬆了一口氣,這才問她。
“我做夢了。”
做夢還不是正常的事兒,張蘭也沒有想那麼多,她和孫全早就過了那種互相關心的年紀了,孫全和她說的最多的話是要錢的話,而張蘭對孫全的偏見很深也絕對不會和他進行溝通,兩人之間著實早就沒有了感情。
一個是為了房子沒有離婚,另外一個則是為了賭資。
這還是第一次談其他的話題,張蘭不願意繼續下去,孫全也就沒有再說,在床上懊惱的嘟囔了一句話給自己聽。
“難道是老天爺誠心不讓我去玩牌?”
這句話說出來的聲音很小,但是張蘭卻聽得很仔細,這話實在是讓張蘭聽出來了一些意思,他不去玩牌和老天爺有什麼關係?
“什麼意思?”彆的事情張蘭或許是沒有那麼好奇的,但是這件事情她一聽就好奇起來,立馬就問道。
“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做了夢嗎?”孫全歎了一口氣說道。
“我知道啊,但是這和做夢有什麼關係?不讓你玩牌?”
“對啊,老天爺跟我對著乾,每次我計劃去哪裡玩牌的時候,就會做夢,夢見自己輸了個精光,這都不算啥,我跟你說前幾天我還夢見我被人差點打死,你說嚇人不嚇人?是不是老天爺不讓我去玩牌,前幾次我夢到不好的情況的時候,我出去玩牌那是分分鐘就把錢給輸光了,一次都沒有贏過,點子比我背的還真是沒有了。”
這話雖然他說的難受,但是在張蘭聽起來那叫一個高興,難道真的是菩薩顯靈了?不然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夫妻兩個這麼多年,彆的事情張蘭不知道,但是孫全這個人幾乎是不做夢的,這一點張蘭很清楚。
如果是個多夢的人或許也還好,可能隻是哪兒不對,但是就因為孫全沒有怎麼做過夢,突然做夢總歸是有些奇怪的。
張蘭心裡彆提多麼高興了,立馬說道:“說不定就是老天爺不想讓你再去賭了,做夢是給你提個醒呢。”
孫全沒有吭聲,他隻是憋著難受,這話也不知道該去和誰說去,平時玩牌玩的好的吧,總不能在開始之間就先和人家說了喪氣話,再加上最近實在是太長時間沒有去玩了,所以孫全還真是沒有什麼機會和彆人說,然後來發泄。
身邊就剩了一個張蘭,本身他沒有想著能從張蘭的嘴裡說出好聽的話來,這麼多年吧彼此還不了解嗎?
張蘭巴不得他把賭博借了呢。
磨蹭了許久,孫全才從床上坐起來,也沒有理會張蘭,直接就念念叨叨的說道:“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不就是做了個夢麼?我就不信做個夢還能怎麼樣了,我今天是一定要去的,我就不信我還能一直這麼倒黴下去。”
“你就彆去了……老天爺都已經給你托夢了說今天不適合去賭博,你怎麼就是不聽呢?”張蘭趕緊要把人攔下來。
“你彆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我今天是必須要去的,你不要攔著你給我走開,我已經和彆人約好了。”
孫全乾什麼那是肯定攔不住的,這一點其實張蘭心裡也是清楚的,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你就聽我一句勸吧,萬一今天去了又全部都輸光了怎麼辦?”
孫全回頭看了她一眼,確實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了,就算以前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每一次都會輸的精光的情況,他仔細的想來想去都覺得很煩,身上還剩下六千塊錢,這是包括網貸拿來的錢,如果全部都輸進去,這個月才剛剛開始就完蛋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去賭的時候總能抱著會贏的心態,現在則是完全沒有那種心態了,就覺得好像一定會輸一樣,讓人特彆的煩躁。
從兜裡掏出來兩千塊錢,孫全決定給自己留點後路。
“你給我走開。”他心煩的把張蘭推出去關在門外,把兩千塊錢藏好才出去,也沒有理會外麵的張蘭,直接就打開門走了。
他約了局,就在另外一個區,打車過去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孫全是一點都沒有耽擱就上了出粗車。
那個區距離不是特彆遠,坐在車上他就在想剛才那個夢。
他今天回家比較早,回去之後就計劃著稍微休息一下晚上去打麻將,他還特意給那幾個人發了消息,約了一個晚上十一點的局之後孫全就躺下來準備玩會手機。
他本身是不想睡覺的,這幾天沒有計劃賭博的時候其實都睡得還不錯,並且很踏實,今天他也準備直接熬到十一點就去賭,這樣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就這樣想著,孫全躺下來準備搗鼓搗鼓網貸。
研究來研究去就有些犯困,這人隻要躺在床上就沒有能撐住徹底不睡的,所以孫全一個不小心就睡著了。
然後他又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身上帶了不少錢去打麻將,都是陌生的麵孔,彆人都在贏錢,隻有他在輸錢,這筆錢一下子就全部都輸掉了,之後人家問他還玩不玩,他隻能說不玩了,陌生的環境借不到錢,然後就收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嘲笑。
孫全平時是個很要麵子的人,除了問老婆要錢的時候基本上在外麵還是維持著自己的麵子的,這還是頭一次被這樣拆穿,覺得很沒臉麵,之後還有人專門嘲笑他最近總是輸錢,就這個手氣乾脆還是彆玩了,玩牌也不怕把家底全部都輸掉,要不要抵押房子什麼的。
這種惡意的話其實孫全很少能收到,都是好賭的人誰的屁股也擦的不乾淨,但是彆人說到臉麵上之後他真的有些生氣,於是還真的回家準備把房子抵押了玩個大的。
夢裡張蘭是沒有阻攔住孫全的,他拿了房產證去抵押,然後直接開始玩了最大的局,一局十幾萬進去,這個房子不到一個晚上就被他輸光了。
他從那兒出來的時候可以說是衣不蔽體,看著特彆的蕭條。
這個夢醒來的時候孫全第一次體會到真正的絕望,這麼多年他不是沒有想過去抵押房子,但是也沒有真的去這麼做過,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張蘭把房本藏在了姐姐那,他是要也要不回來,沒有辦法。
想著想著就到了地方,孫全下了車走進茶樓,桌子早就已經開好了,他進去的時候其他三個人都就位了。
不熟悉的人隻要摸兩把都能成為朋友,賭桌上麵的朋友那都是分分數就能熟悉的和親人一樣,不過也能很快的就散夥,隻要你欠錢不給,絕對翻臉不認人。
不過都是朋友推薦過來的,也都是可信的,坐下來就是一家人,甩掉那些雜念,孫全坐下來之後滿腦子都是一個想法,他要贏錢,贏錢,贏錢。
邊打邊聊起來,孫全卻很少會加入到對話當中,哪怕都不熟悉他也刻意的花時間去和大家親近,他全部的身心都撲在了眼前的牌桌上麵,他小心翼翼打每一張牌,看著麻將桌上的牌計算還有幾張沒有被翻出來的,這會兒他都像是一個電腦一樣算的精準。
隻可惜。
把把彆人胡。
那叫說胡就胡,根本就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開局胡。
孫全把把都在掏錢,這牌子一下子就給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清算了一千塊錢。
“你這手氣今天不行啊。”有人立馬就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