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韻詩看起來,似乎正合他的期望。
賓利車開起來,柳韻詩裝作不經意的問:“老陳,剛才原嫣找你乾嘛?”
老陳麵無表情的說:“大小姐沒什麼事,就是過來打個招呼。”
柳韻詩大方地說:“她要想要這個車,你就接送她吧,我換個車無所謂的。”
老陳目視前方:“我聽原總的安排。”
柳韻詩一噎,運了會兒氣,心平氣和地問:“你跟原嫣很熟?你在原家多長時間了?”
老陳沒說他合同雖然簽在了原振名下企業的人事那裡,他人卻是當年方桐麵試的,隻說:“十三四年了。”
她們才隻十七歲呢,十三四年的話,等於是跟原嫣從小就認識的。
柳韻詩心裡嘀咕,不再說話,扭頭看窗外風景。這個城市她不陌生,但這些熟悉的風景從賓利車的窗子裡望去,似乎格外的美麗。
電話忽然響起,她掏出手機接起:“喂,媽?”
“放學了嗎?”柳蘭茜問。
“剛坐上車,老陳今天沒遲到,已經在路上了。”柳韻詩說。
柳蘭茜並不是查老陳的崗,她說:“你彆回家了,直接去國豪等我,我馬上也過去。”
柳韻詩一怔:“去國豪乾什麼?”
柳蘭茜沒好氣的說:“今天原振又要去國豪吃飯。咱們一起過去吧,多陪陪他的寶貝女兒。”
柳韻詩掛了電話,心裡又羨慕又嫉妒。
她媽媽年輕時候不懂事,讓個學校裡的小痞子搞大了肚子,就一起輟學生下了她。小痞子倒是說話擲地有聲,說會當個有擔當的男人,把年輕的柳蘭茜感動得眼淚汪汪的。可光靠用嘴說,並不能擔當起兩大一小三個人的生活。很快他就受不了跑了。然後柳蘭茜丟下她,也跑了。
她小時候其實是跟著外婆長大的,日子過得非常拮據,接近赤貧。直到上了小學,柳蘭茜混出點人樣,開始拿錢回家給外婆,日子才好了起來。前幾年外婆去世了,柳蘭茜把她接到身邊,她才知道媽媽過得很光鮮。從此,再也不想回那個棚戶區裡破瓢爛碗的家裡了。
她也曾問過自己親爹的事,有一次追問得狠了,柳蘭茜一生氣,揪著她開車就去了省裡的一個縣城,指給她看了一個男人。
那男人開了個巴掌大點的小賣部,他坐在小賣部門口的馬紮上和一群遊手好閒的人打撲克牌,偶爾來了顧客才起來收個錢。還為一個顧客究竟是給了他一張五元還是一張十元吵了起來。
天氣太熱,他穿著跨欄背心,掀起來露出鼓鼓胖胖仿佛孕婦般的肚子,不知道是汗還是油,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柳蘭茜長得好看,柳韻詩自己也長得好看,她一直以為,她親生的父親也該是好看的。可遠遠的看著那個油亮亮的胖肚子和男人軟塌塌的臉頰,她在夏日的陽光裡仿佛中了暑氣,胸口憋悶,煩躁欲嘔。
柳蘭茜漠然地說:“那個就是你爸,你要願意跟他也行。”
柳韻詩聽了這話,驚恐地捉住她的手臂,再不敢放開。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沉默,後來實在憋不住,問:“你為什麼……”找那樣一個男人。
明明柳蘭茜長得這麼好看!
“因為中學時候,他又酷又帥,打起架來不要命,特彆勾人。”柳蘭茜淡淡地說,沒有一點懷念。
車子開回琛市的時候,她說:“你以後挑人的時候眼睛亮著點,看人彆光看臉,彆學我。好好學習,讀書讀出點樣子來。”
跟著媽媽,吃穿用度都好,隻是柳蘭茜的男人總是偶爾才來,並不長住,而且……不是同一個男人。時間長了總會被鄰居們看出端倪,被指指點點。柳韻詩初時還覺得難堪羞恥,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被指指點點怕什麼呢,貧窮才更可怕。
所以討好原嫣這件事對柳韻詩來說,其實並沒有多麼的為難。但柳韻詩真的羨慕原嫣的出身,羨慕她有這麼棒的爸爸。又帥又多金,不說話光拿眼睛看人,都能嚇得她不敢吱聲。
羨慕積聚在心裡,太多太濃,就成了嫉妒,又自怨自艾,自憐身世。
她長長的歎了口氣,抬頭說:“老陳,不回禦園了,去國豪。”
國豪酒店跟立安離得那麼近,這一小會兒功夫,車子都已經開過國豪了。
老陳微怔,說:“大小姐住的那個國豪酒店嗎?”
柳韻詩說:“對,我媽和我過去,陪原嫣吃飯。”頓了頓,又說:“讓她開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