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1 / 2)

當天晚上, 桓淩便光明正大地住進了宋家。

宋大人還京, 宋時要給父兄要辦宴席慶賀, 他這個師兄恰巧上門做客, 哪兒有半途把他轟出去的?自然也是要留下好生招待, 宴上再多吃幾鐘酒, 散席時天色晚了,更不能把醉意朦朧的客人往外趕了。

桓淩也正不方便走:他今天就對祖父暗示了要彈劾因戲誤事之人,雖然當時祖父未反應過來, 也不好說這一天下來他會不會悟破此意。

他要彈劾的人正是祖父的盟友馬尚書一派, 即將派去的邊關的武將。在家裡寫奏書, 倘叫祖父他們知道了,必定會攔著他上奏,甚至還可能代他稱病, 把他關起來……還是先在宋家安安穩穩住下,寫好折子呈上去再說吧。

這一晚上他果然就住了宋時的屋子。

這院子狹小, 統共就幾間屋子,宋時沒打他要過來住的牌, 隻按他們兄弟四人收拾的——上房給他爹和大哥,西廂二哥,東廂他住, 再來一個就隻能擠著睡了。

宋昀本想自己跟弟弟擠一把, 讓大哥住西廂, 桓淩住正房東屋,卻不料桓淩絲毫不在意五品樞臣的身份, 推讓道:“我與時官兒結拜做兄弟,豈不也是宋世叔的子侄,兩位兄長的弟弟?豈有弟弟占住上房,把兄長擠到偏房的道理,世叔與兄長們安住,我們兩個小的擠擠便是。”

不知是不是這些日子總說他們要結義的緣故,他宋世伯和兩個哥哥都有些忘了他跟宋時如今還不是兄弟,得在宋家祖宗靈位前結義了才算。聽他這麼一說,三人竟都覺得合乎人情道理,甚至以為他跟宋時早就私下結了義兄弟,隻差沒進過宋家祠堂。

他們父子便不再客氣,隻拽過宋時來叮囑:“把床給你師兄收拾出來,你年紀小,睡榻就得了,彆看人家孩子懂事就要人家讓著你。”

床他是能讓給師兄,不過他晚上睡哪兒還真不一定。

宋時不知是擔憂還是怎麼樣,心緒複雜地叫人收拾房間,備下熱水,引桓淩先到書房裡休息。

大半夜孤男寡男地共處在一室,桓小師兄還有點兒彎,他自己……唉,他也是個虛心受勸的,一個把握不好就容易叫人勸動啊。他心虛地掀起窗前紗簾,透過玻璃看了一眼上房和對麵照出來的燈光,回過對著桓淩堅定地叫了聲“師兄!”

今天家裡人多,可不能鬨出什麼事來!

卻不料桓淩也開口叫了他一聲“時官兒”,過來閉緊簾子,伸手在他唇間點了一點:“時官兒,今晚父兄都在,咱們卻不好像從前單獨相對時那麼隨意了。”

什麼單獨相對,什麼咱們,那都是你……你也好意思說出來!

宋時氣運丹田,抓著桌角的五指用力,險些像大俠一樣活生生掰下一塊木頭來。他師兄怕他摳得太狠掀了指甲,連忙抓著他的手腕認錯:“是為兄失口,都是我行事隨意,放肆無禮……”

宋時冷哼一聲,抬起手晃晃腕子,想把他的手指晃開。桓淩卻握著他的手按到胸口,整個人貼上來擁著他,低聲咬著他的耳朵:“時官兒隻是隨我的意罷了。”

一團火騰地從宋時尾椎升到胸口,勾起前些日子吃他反客為主,在自己家裡隨意妄為的舊恨,氣得他胸脯起伏不定,眼尾發紅,呼息都粗重了幾分。

他爹在上房睡著,他哥在對麵待著,古代的牆沒有隔音!

隔音兩個字就像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宋時一下子冷靜下來,抬腳在他小腿上輕踢了一記:“起開,這簾子這麼薄,二哥在對麵看見怎麼辦!”

桓淩順勢放開他,倚坐在桌邊,一手支頤,抬眼望著他,含笑說道:“時官兒怕什麼,我豈是那顧頭不顧尾的人?今日我特地要換到你房裡是為正事,我要寫些東西,要你幫我磨墨呢。”

他還有正事?難道要寫彈章?

看個戲回來就想寫彈章,簡直跟他打個球回來就搞小論文一樣敬業了。不,比他還敬業,畢竟他寫論文是為賺錢,桓小師兄這純粹是為事業獻青春呢。

宋時有點兒佩服,也正經起來,提起水注往硯池裡滴了幾滴水,取出個常用的墨條替他研墨。他從前常背著家裡人抄論文、趕稿子,都是自己研墨來寫的,技術嫻熟,不多久便研出一池,屈起指背往桓淩麵前推了推,說了聲“拿去用”。

桓淩對他的書房也熟悉到不遜於自己家的,伸手便翻出書架上的奏本紙鋪開,取一隻羊毫在池中舔舔墨,向紙上落下。

宋時自然地伸長脖子往紙上看,隻見他那筆尖墨汁拖曳,在紙上落下一句“將仲子”。

將仲子兮,無逾我裡,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

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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