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1 / 2)

宋府尊對自己的人萬般憐惜, 擔心他乾活多了累著, 輪到下屬就沒那個待遇了。

朱知縣聽見大人都開始誇起愛侶了, 以為正事說完, 寒暄幾句便要告辭。誰知他“告退”兩個字還沒說出口, 宋大人就又熱情地拉著他研究起了新工作。

如今已至四月中下旬, 到了收麥插禾的時節,他這縣令是親民官,自然得關心農桑, 宋大人還要跟他聊聊科學種田呢:

比如稻秧的合理密植;比如稻田養魚技術;比如割麥後秸杆還田做肥料與收秸杆做柴燒哪一種對農家更劃算;比如收麥後種油菜還是芝麻、豆類、棉花收益更高……

朱縣令越聽越茫然, 眼神越飄渺, 努力想集中精神弄懂他說什麼,卻一次次地被他扔出來的問題打懵。

水稻全株葉展多長?水稻莖杆粗細?水稻田裡還能養魚、養螃蟹?收麥之後種什麼賺的銀子最多?

……他單知道芝麻油比菜籽油貴,可誰能知道一畝芝麻的淨收入比一畝油菜、大豆、瓜茄高多少低多少?

宋時原本也不求朱縣令真懂多少農事, 隻是讓他明白自己搞農業調研的重要性。因此他看著努力思索卻又什麼都想不出來的可憐模樣,便不再為難他, 含笑說道:

“朝廷派咱們牧守一方,咱們便要上對天子、下對庶民, 儘心儘力。我想著這莊稼要種好,無非光、熱、水、土、肥、良種這幾項。可下頭農戶們一天到頭做不完的生活,從小怎麼種地就是怎麼種, 剩下的隻能靠天吃飯, 哪有心思、哪有本錢研究怎麼種好?他們做不好、收不上糧食, 積欠多了,還不是咱們愁煩。”

是以他們做官的替百姓研究研究如何豐產, 雖然會增添些工作量,也不算吃虧。

若這一年收成好了,該收的稅都能收上來,再能清清前幾年的積欠,這樣的考績到了京中得多麼亮眼?

不是他吹噓,他爹在南方做縣令時,他就曾靠著指導百姓精耕細作,一季稻的平均收成提高到了兩石七鬥有餘,比往年高了近三分之一,最高的竟有三石二鬥。

當年的夏稅秋糧就一分沒打折扣地收上來了!

武平縣處在武夷山腳下,山高地薄,並非潮汕那等水土豐饒,能一年兩熟,輕易收到五七石稻穀的好地方。但經他們官民一心經營土地,輪作、間作、套作齊上,一年間收的各色糧食也不比那些上縣的少。

彆說五七石,就是一年三石糧這個數字就夠聽得朱縣令一陣陣眩暈了。

漢中這樣的好地方,一年兩熟的好旱田,收成也不過二石。若他這裡也能有一年三石的收成,他還愁什麼?到了收夏稅秋糧的時候,又何必總為那繳不上來的莊戶苦求府裡寬限,還要叫衙役一趟一趟往鄉裡追比?

地方官最要緊的政績還是錢穀、丁口,然後才是刑獄,教化……

說明白一點,彆的都是錦上添花,做好了容易升官的,但錢糧卻是他們做父母官的命脈。任期內若催收不齊該交的錢糧,可不隻是升不升官的問題,嚴重的是能要命的!

他心中激蕩,當下起身朝著宋時深深一拜:“宋大人教我!”

宋大人上前一步,扶他起身,拍拍了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此事亦非本府一人可做成,正要南鄭縣上下全力配合。”

他在容縣、武平雖然有成熟的方案,可到漢中這邊之後土壤、光照、積溫、降雨條件不同,還得按本地條件和糧食品種重新實驗。

他打算出一套問卷,由下麵州縣衙門安排人調查各地氣候、降水、地形、土壤、耕種習慣、良種、畜牧、物產……以及稻麥、蔬果、牲畜易染的病害。這些都要各縣裡派人下鄉調查,交問卷時,還要附上種子、成株、果實、不同地區土壤,供他們分析研究改良之法。

而南鄭縣在府治附郭,他這位知府可以親自下田實驗,所以要額外對朱縣令要求高些,要他尋出上中下三等實驗田、對照田做對比,還得要有經驗的老農耕植。

這實驗田也不能隻挑一處,而要依地型、土壤類型,開發多處比較典型的實驗田。

南鄭縣內有山地、河漫灘平原、低階地平原等不同地形,土壤構成和厚度也不相同。每種土地適合哪些作物套作、間作、輪作,需要怎樣的化肥配比,怎樣防治病蟲害等等,都需要通過實驗研究解決。

雖然朱大人事務繁忙,但事關農業這個命脈產業,大家再忙也要扛住。

朱縣令如今眼中隻盯著三石糧,哪裡還管得了忙累不忙累,起身慷慨答道:“大人放心,今日下官回去便叫人查看治下農戶耕種情況!”

宋時輕輕頷首,溫聲鼓勵了幾句,終於肯放這位愛將出門。

下午開了總結會,把該支的善款撥給南鄭縣,自己留在二堂裡加了會兒班,回憶著在福建時調查不同地區農業生產情況,總結出一條條問題。

從前他都是親自下鄉實地考查,好久沒出調查問卷了,居然還有點懷念。

宋時對著紙上一條條似乎猶帶著現代調查問卷影子的問題,回憶起前世設計問卷的樣子,不禁有些感慨。

那時候網上到處是旅遊行業的問卷模版,不要錢就能下載,複製粘貼一下,打印出來就能用。而今下載一篇教做調查問卷的文獻至少五毛,做問卷時還得靠手寫、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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